他不信祁糾運氣不好(1 / 2)
狼崽子這些天不大對勁。
準確來說,是祁糾發現,自從他們從醫院回到家,葉白琅的狀況就不大對勁。
「具體呢。」係統被他說得格外緊張,掏出主角黑化水平探測器,「哪些方麵?」
祁糾:「乖過頭了。」
係統:「……」
祁糾在輪椅上翻了個麵,從左臉曬到右臉,保證膚色均勻:「沒開玩笑,認真的。」
葉白琅不該是這麼乖的脾氣。
他們現在的狀態,就好像祁糾請了個相當盡職盡責的護工——還不是在醫院病房裡,因為過於熟練和過分粗暴,導致下手多少有點心狠手辣的那種護工殺手。
葉白琅用難以想象的速度,飛快學會了怎麼照顧他,怎麼監測他的生命體征,怎麼給他紮針和輸液。
每天早上,葉白琅抱祁糾去曬太陽,嚴格地曬上四十五分鍾,然後按摩肌肉活動關節。
葉白琅學會了按摩,記住了祁糾那套止頭疼的手法,學會了開火下廚房,給祁糾熬那些不知有什麼用的中藥。
……如果不是祁糾十分悚然、堅決拒絕、寧死不肯同意,葉白琅甚至還想幫他上廁所。
「他可能是為你著想。」提起這件事,係統也替葉白琅說話,「這樣可以減少能量損耗,你的清醒時間會延長百分之一點三。」
祁糾:「……不用了,謝謝。」
考慮到代價,這百分之一點三好像也不是特別非常必要。
係統這些天都在研究節能模式,方案被祁糾駁回,有些遺憾,變成廢紙團自己滾進牆角自閉去了。
祁糾繼續曬太陽,察覺到膝上覆落的輕微重量,就睜開眼睛。
身邊鬼鬼祟祟替他蓋毯子的人影一頓。
「沒事,不冷。」祁糾扌莫了扌莫葉白琅的手,發現比他還涼,就抓過來順手一塊兒塞進毯子底下,「是不是下雪了?」
房間裡有溫控係統,今天的陽光挺不錯,祁糾吹不著風,在這裡被曬得甚至有點熱。
葉白琅就不同,狼崽子剛出了趟門,爪子凍得堪比冰坨,短發的發梢有點濕,身上還有冰涼的雪氣。
「……嗯。」葉白琅點了點頭,又想起祁糾看不見,悶聲應了,往外抽自己的手,「冰。」
祁糾半真半假嘖了一聲,狼崽子就立刻馴順,不再翻來覆去折騰,很老實地把手給他。
怕手太冷,冰到祁糾,葉白琅還很笨拙地用唯一有溫度的臉去暖。
祁糾的手和他的手在一塊兒,難以避免地碰到狼崽子的頭發,順著扌莫索,就能碰到鼻梁和垂著的眼睫毛。
葉白琅伏在他膝邊,鼻端呼出的氣流溫熱,因為祁糾不講分寸的瞎扌莫,不是很穩,時斷時促地糾纏祁糾的手指。
「不用這麼急著回來。」祁糾屈起指節,抹去葉白琅額間的細汗,「外麵忙不忙?」
葉白琅搖頭。
沒什麼可忙的,葉家的事、外麵的事,報復那些凶手的事,他都在遠程控製,按部就班進行。
祁糾每天都會教他,教他人類世界的規則是什麼樣,教他商場詭譎叵測,暗流無數糾葛製約……葉白琅學得極快,幾乎不用特地記憶,天生就能理解使用。
他原本就有這個天賦,祁糾教給他,引他進門,他就會了。
葉白琅最近出門,不是為了這些沒意義的煩瑣爛事。
他今天會出去,是因為聽說有個什麼極有名氣的氣功大師,能治腫瘤癌症,百試百靈手到病除。
葉白琅開車幾百公裡跑去看了,發現是招搖撞騙的王八蛋,就扒光了那個王八蛋仙風道骨的袍子,把人綁成球,放後備箱裡裝回來,從牆外扔進派出所。
他聽祁糾的話,隻要還能忍耐,就盡量不把人扔進亂葬崗,最多隻扔進派出所。
……時至今日,已經沒什麼是葉白琅不能忍耐的。
倘若把所有恨都吞了、燒了、埋了,就能讓祁糾舒服一點,每天多醒一兩個小時,吃飯的時候多一點胃口,葉白琅甚至考慮過捐一座廟。
要他剃度出家、四大皆空,每天去挑水念經早課撞鍾,無異於是要他的命。
但他可以捐一座廟,隻放一口鍾、一隻木魚,做祁糾一個人的和尚。
「什麼時候起來的?我沒收到你的消息。」
葉白琅用一隻手替祁糾整理毯子,他不和祁糾說這些事,祁糾不會準他一個人連夜開上百公裡的車往返:「我以為……你不會醒這麼早。」
祁糾身上有監測身體狀況的手表,有二十四小時動態心電記錄儀,按理說祁糾醒了,葉白琅就會收到提醒。
葉白琅把提醒設定成微電流刺激,對人體無害,體感近似電針,可以在任何時刻把他叫醒。
「摘了,想自己試試。」祁糾今天的精神不錯,「睡夠了,太陽曬臉,就醒了。」
他攤手給葉白琅看:「你看,完全不用擔心我。」
他自己也能從床上挪到輪椅上,也能穿衣服、簡單洗漱,無非就是多花些時間,多吸幾口氧氣。
所以,幫他上廁所這種事,既無必要且不道德。
絕不應當。
葉白琅必須戒掉這種可怕的想法。
聽見他的話,葉白琅無意識地屏了會兒氣,慢慢點頭:「嗯。」
葉白琅的手暖得差不多了,他動了動,試著向外抽。
這次祁糾沒阻攔,隻是勾了勾手指。
葉白琅蹲在輪椅旁,看著祁糾因為視野模糊,險些勾到他下巴的手。
「那隻。」祁糾點名,「我扌莫扌莫。」
葉白琅把另一隻手上交給他扌莫,又慢慢貼近了,把額頭抵在祁糾手背。
祁糾檢查那個創可貼,也從監控裡查看葉白琅。
在他的監督下,葉白琅的傷口比之前好多了,身體狀況卻始終沒什麼起色——近兩天的評定數值,甚至不太樂觀。
相比起這些天來,其他類型金手指植入的突飛猛進,最先成功的健康金手指,反倒波動不停,掉到了岌岌可危的程度。
哪怕不看植入可能失敗的風險預警,也不難判斷,葉白琅的狀況很不對勁。
……
祁糾翻過手掌,恰好托住葉白琅的腦袋。另一隻手跟上來,接住趴在他膝蓋上打盹,不知不覺就往地上滑的狼崽子。
葉白琅劇烈悸顫,打了個激靈醒過來,月匈口起伏著迅速抬頭。
祁糾幫他呼嚕呼嚕毛嚇不著:「真不去沙發上睡?」
葉白琅剛陷入短暫夢魘,驚魂未定,遇溺似的大口喘氣,摻雜輕微咳嗽。
他不說話,依然在祁糾的手掌底下搖頭。
祁糾曬夠了太陽,領著他回房間,葉白琅就溫順地站起來,握住輪椅的扶手。
那是架相當昂貴的電動輪椅,功能非常全麵,祁糾甚至可以用它四處遊盪、沖刺和漂移。
但隻要葉白琅在,電動輪椅就變回了手動的,
葉白琅固執地非要推它,祁糾不好拒絕,隻能配合他過這個癮,鬆開那個速度二十邁的按鈕:「折疊床睡不好。」
「睡得好。」葉白琅低聲反駁,「你不用管。」
他習慣性這樣脫口,說出話後又後悔,恨不得把舌頭咬下來吞回去……他好像永遠學不會怎麼好好說話。
這種鈍刀子割肉的自厭不定時冒出,葉白琅下意識又想摳那個傷口,因為記得祁糾要檢查,所以生生忍住。
幸而祁糾根本沒過腦子——這人神經比鋼筋粗,通常完全意識不到葉白琅的話有問題,每天坦盪得正氣凜然鋼鐵直,半點不受刺激。
「我不管誰管?」祁糾察覺到葉白琅要抱他,就配合著撐住輪椅扶手,「跟你說正事,鬧什麼脾氣。」
他這些天都靜養,又被葉白琅磨著喝藥,身上多半都是消毒水和中藥的苦澀味道了。
要離得很近,才能嗅出那一點來自高緯極寒、莽林深處,混合著冰雪、風和刺眼日光的叢林氣息。
葉白琅在祁糾的味道裡閉上眼睛。
「你看。」這人稍微有力氣一點,嘴就停不下來,趴在他肩上沒完沒了嘮叨,「我要你照顧,你的身體就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