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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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在掌心,細膩得像一捧銀色的沙。

馮斂臣受寵若驚地笑笑:「這是什麼,員工獎勵,聖誕禮物,新年禮物?」

譚仕章說:「說實話沒想那麼多,就是做了個小玩意兒,正好趕上過節,就算是吧。」

他的神色意外地平淡,馮斂臣回望他,躊躇了一下。

他想了片刻還是問了個問題:「聽林部長說,您以後不打算再出職務作品了?」

譚仕章聽完轉述卻笑起來:「估計她是聽錯誤解了,我說的是『接下來幾l年裡』。」

可人生的黃金時間一共才多少年。馮斂臣說:「幾l年的時間,其實也挺長的了。」

譚仕章不甚在意:「也是給自己留點麵子吧,不然說我沒時間設計呢,還是設計不出來?」

馮斂臣一怔。

譚仕章從他手裡把眼鏡鏈拈起來:「其實下半年真的沒乾什麼,統共就做了這麼點東西。」

他說的沒乾什麼肯定不是指沒有做事。副總職責所在,有處理不完的工作,出不完的差,應不完的酬,馮斂臣自然知道集團高層的工作量,時間表密密麻麻,讓看的人都覺不透氣。

不被打擾的時間和能夠集中的精力越來越少,這樣的狀態下,大概真的沒法專心畫圖。

可能每個設計師的夢想都是能得到繆斯女神垂青,但創作是艱難的,藝術是神聖的,女神總不會在你雞零狗碎的間隙隨便敷衍敷衍就會跑上門。

這是沒辦法的事,馮斂臣一時沒說話,也沒有試圖安慰或者勸解。

兩人隻是分別坐在辦公桌兩端,遙遙相對,仿佛語言其實都不太必要。

就這麼坐了片刻,譚仕章才又開口:「等以後再說吧,一個階段有一個階段的重心。到了每個階段,總是要取舍的,要麼東要麼西,不可能什麼好處都占一頭。」

馮斂臣微微笑一下,看著他站起來:「今天就這樣吧,不打擾你了,假期愉快。」

他跟著起身,推開椅子,譚仕章向馮斂臣伸出一隻手。

馮斂臣沒反應過來他為什麼突然要握手,但還是條件反射地回了一隻右手出去。

突覺一股不容違抗的拖力,把他猛地往前一拽。譚仕章抓住他的手掌,另一條胳膊也抬起來,把他環在懷裡抱了一下。第一次擁抱是生疏,第二次的動作,卻像無師自通順暢許多。

撞入的月匈丨膛丨寬丨闊丨瓷丨實,眼鏡差點被撞歪了,兩隻手輕輕蜷了蜷,沒有立刻鬆開。

還不等馮斂臣找回聲音,譚仕章已經放開他,像普通朋友之間告別之前抱上一下。

「好了,今年就這樣到頭了。」他說,「再見麵就得明年了,開車回去路上小心。」

馮斂臣這才慢慢回神,他張了張

() 口,隻笑了笑說:「仕章總也假期愉快,明年見。」

*

到了下午有很多人早退,左右沒什麼著急的工作,馮斂臣也早早開始收拾東西。

他本想留下看看文件,提前處理一部分節後的工作,卻時不時就走神,索性開車回家。

說心神不寧,還沒有到那個程度,隻是那個甚至算不上曖昧的懷抱,反復在腦海浮現。

有些零碎的念頭隱約浮現,仿佛流星過曠,又像螢火紛飛,他伸出手,卻抓不住。

家裡儼然一團亂七八糟的景象,表弟吳小東乍看像在拆家,客觀上是在準備打火鍋。

腐竹、冬筍、菌菇拚盤、芋頭片、牛羊肉卷、毛肚、黃喉、魚丸,土豆片……一樣裝一個小盤子,家裡大大小小的器皿都占上了,大小不一的滾刀塊是他自己切的,刀工整齊的是超市現買的,願意勞動,精神是可嘉的,但是地上灑得到處是水,一看在家裡就沒乾過活。

吳小東忙得還不輕,繞著桌子團團轉,把一瓶大可樂擺在一邊。

馮斂臣說約了人,其實是和他說好一起吃頓飯。吳小東嚷嚷著要請他,感謝他讓自己在家借住,以及這段時間的照顧,但是其實也不會什麼廚藝,到最後還是祭出萬能的電磁爐。

馮斂臣把地上的水拖了,終於一切就緒,兩人坐下,就著電視新聞背景音吃東西。

鍋裡濃湯鼎沸,下進一片鮮切的羊肉,幾l秒鍾就由生轉熟,再蘸一點醬料,鮮香味美,其實吳小東買東西本領還行,知道什麼是好貨,肉質很新鮮,不是凍久了味同嚼蠟的那種。

但吳小東吃著吃著就心不在焉,忙著和女朋友聊天,抱著手機眼珠子都黏在上麵。

馮斂臣自己吃自己的,抽空看兩眼電視。

表弟的這個女友對他來說幾l乎像個隱形幽靈——已經來過家裡很多次,其實一次都沒正麵見過。吳小東大概是怕他知道了跟自己父母多嘴透漏什麼,至於女孩,大概更有意躲著他。

這時接到母親吳滿香的電話,馮斂臣看了幾l秒,才到陽台去接。

聊了幾l句,因為之前她曾經提出借錢買房,他問還需不需要。

吳滿香想了想,似乎本想開口,最後還是說算了:「不用了,已經跟你舅舅借了,親戚之間倒來倒去也麻煩。但我跟你說你也別亂花聽到沒?有錢就提前攢起來,以後結婚哪個環節不花錢,又要辦婚禮又要訂酒席,現在的酒店訂台不知道多貴,等以後養孩子更是……」

花一刻鍾才應付完日常催婚,馮斂臣掛了電話走回來,臉上表情淡淡的。

但吳小東差不多也聽到一些:「斂臣哥,你現在單身?」

馮斂臣沒有否認:「對。」

「以前沒談過啊?」

「已經分了。」

「要不要給你介紹,我女朋友可以帶朋友,我們可以四人約會一起出去啊。」

馮斂臣本以為他這個年紀的男生不會對這種八卦有什麼興趣,事實證明也不

盡然。

大概戀愛中的人有別樣的腦回路,尤其熱衷聊情感話題:「你以前女朋友什麼樣?」

馮斂臣說:「實在過去太久,都記不清了。」

吳小東說:「不會吧,好歹談過一場,長得漂亮嗎?身材怎麼樣?」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享受著溫丨香丨軟丨玉就想炫耀,又不好直接炫耀,反過來一直抓著馮斂臣問東問西,男人之間的話題正經不了三分鍾就奔下丨三路,連他怎麼解決都要問個一二。

住了這麼久,馮斂臣的生活狀態一目了然。

上班,下班,私生活簡單,沒有任何關係親密的對象。

但是真有哪個男人能忍受得了長期單身嗎?吳小東對這一點表示懷疑。

首先他自己是不信的,就算沒有女朋友,總會有什麼固定的對象。如果連固定對象都沒有,說不定就是更隱秘的解決渠道了。這樣想著連思路都是越拐越歪:

「那你們平時應酬的話,會不會去那種特別高級的場所?」

「這是不可能的。」

「按摩沒有嗎?或者唱k呢,難道連那種陪著唱k的公主少爺都沒有?」

馮斂臣保持著涵養,還沒翻臉,但也不打算和他繼續下去:「好了,大人的事小孩少管。」

吳小東心裡不知理解成什麼樣,自己欠嗖嗖地笑了兩聲,給了他一個男人都懂、有什麼不好意思的眼神,又捧著手機去聊消息了。

洗漱過後馮斂臣擦著頭發回到自己臥室,隨手打開電腦。

自從吳小東住進書房,他把筆記本搬到臥室來用,先習慣性查看郵箱和oa流程,確認沒有緊急事項,然後卻想起某個早上宿醉起來,譚仕章冷靜地對著電腦屏幕看片的畫麵。

裕望怎麼可能沒有,隻要是人。飲食男女,人之大裕存焉。隻是有的人胡亂揮霍,有的人深藏不露,像熔岩滾動在鐵黑的岩石下,表麵卻什麼都看不出來。

甚至有萬分之一秒的時間,馮斂臣閃過把那部片子打開看一眼的想法。

當時譚仕章都看了些什麼,看了多久,他是怎麼維持著一張冷峻的臉巋然不動的?

旋即便想起,因為有種汙染電腦的感覺,上次就徹底刪乾淨了。那就隻好算了。

說起來,之前譚皓陽覺得他有潔癖,這是一樁相當大的誤解。

也不是不存在一種可能——比起保守,馮斂臣單純是沒看上他,像買到不合適商品的顧客,猶豫著要不要退貨,然後正好被推一把——之後就是後麵發生那些事。

他嘆了口氣,在床上躺下來,不知什麼時候睡著的。

夢裡乾乾淨淨,沒有一個人影。

次日一早兩人開車上路。

吳小東也打算回老家,因為可以蹭馮斂臣的車,就沒有買火車票。他頭天因為打遊戲熬了半夜,上了副駕,綁上安全帶就頭一歪睡過去,再睜眼時就已經快到了。

吳小東迷迷糊糊,嗓子是啞的:「咱們這就到了?」

馮斂臣說:「再過兩個路口就是你家,醒醒神。」

他先繞彎把吳小東送回舅舅家,目送對方下車後收到個陌生電話:「是馮斂臣先生嗎?」

「請問有什麼事?」

本以是詐騙電話,結果對方說:「請問方便來趟醫院嗎?你父親出了點意外。」

半小時後馮斂臣趕到指定的醫院。給他打電話的真是警察,他父親馮全躺在急診科床上呼呼大睡。警是路人報的,說一早就在路邊發現個醉醺醺的酒鬼,開始沒想理會,辦完事往回走了見對方還躺在那,這才報了警,然後警察又叫了救護車把他送來。

至於馮斂臣的號碼,是他們在馮全手機通訊錄裡找到「兒子」的備注。

雖然不像外人想象的那樣父子情深,馮斂臣道謝,把路人和警察送出門。

到底他還是有兒子的義務,總不能丟下不管。

比起聯係後媽,馮斂臣思考片刻,寧可在急診室多留了幾l個小時。到下午他父親才悠悠轉醒,十分難受地哼哼了幾l聲,臉上是斷片的表情,但經過檢查沒什麼大礙,隻是醉死過去。

馮斂臣送他回家,車上空氣近乎凝滯,最後是馮全先開口。

「行了,我沒什麼事,就是喝多了。」

「嗯,酒這東西盡量還是少喝一點。」

「知道了。」

「這回怎麼會喝成這樣?」

馮全也隻搬出那句話:「大人的事,跟你沒什麼關係。」

馮斂臣遂不再追問。多年疏離的關係下來,父子倆之間有種說不出的尷尬。

但也未曾想,原來他現在對馮全的生活的已經全不了解,馮全什麼時候開始酗酒的,在家裡和後媽是不是出了感情變故,為什麼喝酒那麼凶狼狽地醉倒街頭……這些他一律不知。

時間越久隔閡越深,好像無論怎麼都很難再消弭了。

剩下的假期,馮斂臣是在他奶奶家度過的。

祖孫二人出門遛了幾l趟彎,現在天冷了,穿的正好是之前織的毛線衫。馮斂臣又提了一次自己上回買的毛線玩具,他奶奶說這個簡單,兩天功夫織了一堆,還給娃娃織了替換衣服。

走的時候,馮斂臣的車上除了吳小東,後排還多一群玩偶大隊。

可惜放假的時間總是如梭,一眨眼,就又到了回來上班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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