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2)
六月初八,天朗氣清。
懷陸縣白石村。
經過幾個月的忙碌,農田中的麥子和粟米已經被盡數收割,肥田中又重新種上了冬麥和粟米,荒些的下等田地中則是撒上了豆子,村中人總算是有了歇息的時間。
隻是還有一件緊要的事。
得趕緊辦!
許裡正家門口,擺了一張破舊的長桌,穿著一身短打的少年,拿著竹筆,快速記錄著村中人上交的糧食數目。
他身旁,精瘦的裡正許五海,仔細稱量著各家交上來的粟米,趙氏則是帶著小女兒和兩個兒媳婦丈量絹布。
幾個小的也不閒著,在院子裡收整剛收上來的粟米和絹布。
而許家兩個壯年男人許福江和許福河,這會子,正幫村裡人抬糧食,若是瞧見誰沒來,還要去叫人。
大燕朝夏稅要在七月交齊,他們最遲需得在六月中旬就將糧食收好,再將粟米和絹布運到通安郡城。
其中還要防著路途中出了岔子,必然要早些將夏稅收好,可六月正是他們歷州夏日糧食成熟之時!
這地裡的粟米不下來,他們也收不上多少糧,許裡正也不願擾了鄉裡鄉親夏收,向來都是田地裡的活忙完,他才知會鄉親繳稅。
他管著白石村在內周圍四個村子,每回夏收完,都要早早定下日子收糧,許家一家幾口齊上陣,加上許氏本就是周圍村中的大姓,能有不少親戚幫襯,這才能按時將夏稅收完。
這頭許裡正和趙氏稱量完,許裡正拉長了聲音報數道:「粟米四石二斤,絹布……二丈一尺。支移三十文。」
「張伯,兩年前你家添了牛一頭,今年的粟米該是五石,絹布三丈,你這準備得少了。」許霜起聽到爺爺的報數,手下筆鋒一頓,他抬頭,麥色清俊的臉,見人三分笑,「這是縣中發來的由貼,張伯你瞧。」
由貼是縣裡發下的交稅數目憑證,許家也是按章辦事,數目上隻能多不能少。
「哎呦,瞧我著腦子,我給忘了,我這就回去取!「張四郎眼珠滴溜一轉,他猛地一拍大腿,趕緊就要往家走。
許霜起仔細地將張四郎一家的由貼放到一側,對著後麵的人喊:「羅伯,你先來稱吧!」
被喊到名的男人趕緊抬著糧食上來。
巧了,這羅家跟張家本來就不太對付。
男人的媳婦郭氏白眼一翻,就借著這事說了:「張老四,你是不是想要耍滑頭?」
這將夏稅運到郡城,若是糧食和絹布數目有哪裡不足了,別說許裡正一家要吃苦頭,他們四個村的人,那可都是要受牽連的。
補數之時,他們也得跟著補交些糧食和絹布。
雖說每次,他們每家每戶都會多交一二斤糧食、一二尺布料,積攢起來也不少,可這是防著到了郡城中被小吏為難的,不是讓他們自個村中鑽空子的。
「說什麼呢?姓郭的,老子就是忘了,你少胡咧咧。」張四郎一聽就急了,他們家可不能落下這麼個名聲,可他心裡偏又有些心虛,兩年前他們家添了一頭牛,稅一直沒加,他還當今年夏稅縣裡還不給他改由貼。
張四郎四處掃了一眼,生怕鄉親們信了郭氏的話。
郭氏見他這心虛氣短的神情,頓時來了勁:「呦呦呦,我隨口說說,怎得?你這是心虛了?」
「我哪裡心虛?!」張四郎氣得直跳腳。
「好了,少說兩句,別誤了正事。」見著兩家人要吵起來,裡正許五海這才慢悠悠地出言阻止,他一雙銳利的眼眸瞧了張四郎一眼,張四郎咽了咽口水一縮脖子,丟下句我不跟你個婦道人家計較,便匆匆離開。
郭氏笑眯眯地上前,她男人一言不發老老實實地將自家粟米袋子和絹布抬上來。
「許大郎,我家這回的粟米,那是準備得足足的!裡正你們隻管稱!放心便是。」她說著一挺月匈,端的是底氣十足。
許霜起笑笑道:「郭嬸子辦事,我自然放心。」
話雖這麼說,許裡正和趙氏還是仔仔細細地將東西稱量好。
「粟米六石四斤,絹布三丈二尺。支移三十文。「許霜起記好了才說道,」成了,隻是郭嬸子別忘了,五日後,你家要出一個男丁過來運糧。「
在大燕朝,歷州夏稅,乃是需要各鄉裡的裡正們先把稅收齊,然後將收來的稅糧布匹運到各郡,再由各郡運送到州府,州府則是會將稅運到國庫或存於州府。
支移便是郡城將糧食和絹布運往州府和國庫的花費,這銀錢到時候也是要交到郡城府衙裡。
出遠門,還要帶上這麼多的糧食銀錢。
這活哪裡是好做的?
每回出門,他們是必然要多帶上幾個村中的青壯,就怕路上出事耽擱了時間。
郭氏爽快地應了。
從日出忙活到黃昏,今日來的人才全部散去。
許家將門一關,一家人在院子裡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