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中初曇,極夜流星(1 / 2)
一縷曙光緩緩掙脫地平線,攜海潮中初生之日漸漸與天相接。
新日明亮與暗淡天色相撞,撞出整個人間的朦朧。
天色微明,濕濕的路上走著一個少年,正是柴榮。
他身若春生,他心如冬過。
家道中落,無奈投奔姑母本已是他認為世間最難捱之事,隨商人外出販茶所見所聞才讓他認識到:原來亂世餓殍遍野絕非虛言。
我能做些什麼?我想救他們。
他將這些苦楚一一記在心裡,眼裡心裡都滿是不忍。
……
秦鹹陽宮外。
「以十年開拓天下,十年養百姓,十年致太平……」
嬴政麵上不顯,內心卻早已是驚濤駭浪。
這個後周之主柴榮的想法,竟與他如此相似。
十年開拓天下,他做到了,一掃六國,天下一統。可十年養百姓,他卻不知能否做到。
禮崩樂壞,周朝勢微之後,諸侯紛爭百年有餘,戰火從未有停歇之日,給了百姓一個沒有迭起戰亂的王朝,南並百越,北阻匈奴,他自認自己功績非常。
然而百姓生活質量方麵,即便他頒布了眾多惠民政策,卻還是無法坦盪的言上一個「好」字。
他且慨且嘆,漸漸垂下了眼眸。
「養民之道,朕實在此睿武孝文皇帝之下啊。」
……
鏡頭再轉,柴榮已登帝為後周之主,那個看盡底層社會冷暖的少年已長成英明神武的帝王。
「近覽諸州奏聞……私度僧尼,日增猥雜,創修寺院,漸至繁多……宜舉舊章,以革前弊……諸道州縣鎮村坊,應有敕額寺院,一切仍舊,其無敕額者,並抑廢停。」
除重點保護寺院外,一律停廢,禁私度僧尼,禁僧俗舍身。
一時之間,天下佛像盡滅。
他並非完全不信佛。隻是他知道,端坐高台的佛像救不了黎民百姓的命,佛祖金身熔鑄的銀兩卻可以買來維持溫飽的饅頭。
唐失其鹿,天下共逐,連年征戰,中原早已滿目瘡痍。土地荒蕪,水利失修,百姓衣難蔽體,食難果腹。
而寺院無疑是那亂世中最肥美的羔羊。
寺院擁有大量土地和財產,免稅免役,僧尼們從不事生產,隻靠施舍和募化維持生活。
佛以善道渡人,心向善行,便已是奉佛為真。銅像非佛,以此鑄錢,與佛何乾?
一個想法在柴榮心中愈燃愈烈。
……
南朝梁國梁武帝時期。
「什麼?!滅佛!這個柴榮真是荒謬!」
蕭衍在香火的煙霧繚繞中猛然抬起頭,又緩緩低頭念了幾句「阿彌陀佛。」
前些日子他剛剛進行過第三次出家,卻被大臣用兩億錢硬生生贖回來。
他覺得這個柴榮簡直是不可理喻!可是……熔鑄佛身又確實救了很多百姓一命。
減輕百姓賦稅負擔,減少民間兵力需求,提高勞動力數目,就能獲得更多糧食,快速拉動經濟增長。
從佛子的角度看,這個柴榮真是大逆不道罪不容赦;可在帝王的角度看,滅佛確實是當時最有效的方法。
他有些迷茫了。
到底怎樣做才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