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1 / 2）
向光站在流浪漢身前，雙手提著兩方髒兮兮的、鮮血四溢的手掌。
「這就是『代換』嗎？」
「得到錢財，卻失去了雙手……這場代換，怎麼看都是你虧了啊。」向光居高臨下地望著流浪漢。
「我是個喜歡互相交換的人，」他不屑地一笑，「可你是個盜賊，所以你必須得虧上一手。」
向光的笑聲越來越輕蔑，可笑著笑著，輕蔑中漸漸泛起了自嘲的意味：
「至於我……嗬嗬，我現在到底是『懲戒盜賊的審判者』，還是『沾染鮮血的劊子手』？或者隻是單純地發泄，發泄潛藏在我內心的殺戮欲望？」
慢慢地，向光從剛才那「未知、卻獨屬於非凡者的瘋狂」中清醒了過來，他提著血手掌，扭曲地笑了笑。
他捕捉到了心中那一閃而逝的對流浪漢的憐憫，於是傷感起來：
「他隻是偷走了我的錢財，可我卻要傷害他的生命；我明明傷害了他的生命，卻要硬著頭皮欺騙自己，說這是對惡行的『審判』……」
向光將兩隻血手掌丟在地麵，略有些失神地自語：
「殺戮與欺騙……殺戮，欺騙。」
他忽然又笑了，笑聲怪異，又很有些瘋狂和悲涼的味道，他指著自己的腦袋，輕語道：
「殺戮，欺騙，這就是非凡者。」
哢嚓——！
四周畫麵驟然破碎，向光依舊站在流浪漢的身前，流浪漢也依舊倒在地麵，隻是雙手並未斷掉——它們完好無損地接在手腕上，流浪漢的右手還緊緊攥著一枚銀元。
向光注視著這衣衫襤褸的醜陋男子，整整五秒。他蹲下身子，掰開流浪漢的手掌，掏出他掌心的銀元。
銀元的正麵印著天啟先皇的頭像，背麵的「年號」卻被人磨掉了，改刻了繁復的咒文。
看著這讓普通人看一眼就要頭暈的咒文，向光低沉嘆息一聲：
「如果不是這枚『夢境符咒』，讓我能借入夢的方式宣泄心中的罪惡，我恐怕真的要克製不住在現實中殺人，不，『審判』的欲望了……」
「這就是獲取非凡能力的代價……」
「不過，這次『夢中斷手』也不是沒有好處的，至少內心積攢了許久的負麵情緒消去了不少。」
嘆息過後，向光撿起散落在地上的錢幣，突然想到了什麼，有些玩味地勾勾嘴，說道：
「故意損毀銀元，可是違法行為……不知道那家夥有沒有被朝廷抓住？不過想來，她現在應該還在被通緝吧？」
「你這家夥，又幫了我一次……」
向光晃晃腦袋，把流浪漢擺到陰暗的角落裡，又數了數丟失的錢幣，一共是兩塊銀元，三塊銀戈勒，六枚銅便士，剛好不少。
他在長褲口袋裡扌莫索了一陣，然後掏出一枚黃閃閃的「金各特」。
向光咧嘴一笑，對金幣吹了吹，放在耳邊聽著那動人的響聲，然後把它放到了流浪漢右手裡——
「嘿嘿，開個玩笑。」
他飛快抽回金各特，站起身來，朝遠離流浪漢的方向走去。
走到巷口，向光突然停了下來，將手中一枚銅便士往後用力一拋！
「叮~！」
金屬落地的清脆聲音響起，銅幣在地上還轉了幾圈，最後精準地滑到了流浪漢的腿下。
向光轉身，看到流浪漢的破洞褲子蓋住了那枚銅便士，終於釋然地「哈哈」大笑起來，然後昂首闊步地朝七神新教的教堂走去。
……
江城靜坐在路晢的房間裡，點著煤氣燈——這盞煤氣燈鐫刻了一段有趣的少年時光，是他以前送給路晢的禮物。
向光出去了，但路晢並未和江城睡在一個房間，而是依舊在妹妹的臥室裡打起了地鋪。
江城半靠在床上，斜瞥了一眼路晢的書桌。書桌靠著牆壁，邊緣有個用幾塊木板拚接起來的小書架，書架上的書整整齊齊，有厚有薄，但都略微發黃。
書桌上斜斜攤開著一本牛皮精裝書，是教會學校獎勵給路晢的「聖經全冊」中的一部，是《聖經·浮世六記》中的《智慧記》。
江城收回視線，望向龜裂的天花板，深灰色的細小裂紋勾勒出一張張蛛網似的壁畫。他熄滅了煤氣燈，閉上眼睛，開始了今夜的冥想。
伴隨著他的呼吸聲，一道道暖熱的氣流從江城口中呼出，「氣流」泛著白光，在體內和外界往返流動，循環交互，形成了一渦溫熱的「氣旋」。
「氣旋」盤踞在江城身前十公分左右，起初隻有孩童巴掌大小，它不斷向外擴張，越來越大，越來越亮，流動的速度也越來越快。
不多時，氣旋的體積就已有兩個江城的頭顱那麼大，它轉得飛快，似乎能切木裂石！
像到達了某個臨界點似的，剎那間，暖熱、湍急、鋒利的氣旋由至剛轉為至柔，一下子化為了水波狀的形態。
封閉的房間裡，江城身前旋轉的「柔和水波」泛起閃亮的潔白光點，它們循環著，流淌著，勾勒出一道道獨特的軌跡。
父親說過，這是呼吸法的進化，是「氣旋」轉變為「波紋」的征兆，是武人登堂入室的象征。
可惜，純白溫熱的「波紋」隻是循環了一小圈，便又變回了氣旋，江城睜開雙眼，嘆息一聲：
「還是沒能徹底掌控那種力量。」
江城深深吸氣，將純白的暖流盡數汲入肺中，臥室又變暗了，隻有空中飄浮著細碎的光斑。
「還是要快點強大起來啊，」江城喃喃自語，「琉斯，上位，蒼白議會。」
「那些吸血鬼離開了潮朔城，來到了康伊市，他們到底在謀劃什麼？他們又要搞些什麼動作？」
「新戎的苛政猛於虎，如果我是那些異人、非凡者，是渴望殺戮的惡徒，勢必不會蟄伏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