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9 第二百一十九章(1 / 2)
殉葬旨意一出, 直接引起了滿堂嘩然。
旁的不說,就說在天齊,這殉葬製度早已廢除百年。
甚至自殉葬製度廢除之日起, 便再無一人因為殉葬而丟失性命。
退一萬步說,就算是殉葬製度還未被廢除的前朝, 也從未有過膝下有子的妃嬪殉葬之事發生。
先皇這一道讓皇貴妃殉葬的遺詔, 可謂是前無古人。
眾人議論紛紛的同時, 難免將目光聚集在攝政王府之上。
這皇貴妃是攝政王養母,先皇的這道遺詔一出, 攝政王心中又會如何作想?
秦戮心中如何作想,外人不知,顧硯書也不知, 但比起外人,顧硯書卻知道更多關於這道遺詔的內情。
譬如這道遺詔, 其實是秦戮親手交給王公公的。
而這件事,自然也瞞不過在宮中經營了一輩子的皇貴妃。
「為什麼?」
皇貴妃看向秦戮, 眼中滿是不解。
她自認這十幾年來從未虧待過秦戮分毫,為何秦戮卻想要她性命?
可別說是什麼遵循先帝遺詔之類的鬼話。
秦戮本就不是一個循規蹈矩之人,否則五年前他也不會為了顧硯書去駁皇帝的麵子, 甚至說出「入贅」之類的言語。
既不是循規蹈矩之人, 這道遺詔在宣讀之前又隻有秦戮一人之情, 即便秦戮私自將其毀掉,旁人也不會知道毫分。
但秦戮卻沒有這樣做。
不僅沒有, 甚至還將這道甚至拿了出來,大張旗鼓地昭告天下,沒有給她絲毫反應的機會。
這番決絕的作態,除了秦戮想要她的命, 皇貴妃想不出第二個可能性。
別說是皇貴妃,就連顧硯書也對自家小鹿的這番舉動有些好奇。
雖然顧硯書早就知道自家小鹿對皇貴妃感情平平,但在此之前,卻從未看出兩人之間有什麼不死不休的矛盾。
然而讓顧硯書沒有想的是,在聽到貴妃的疑問後,秦戮不答反問:
「娘娘問本王為何?娘娘自己不清楚麼?」
秦戮此話一出,皇貴妃臉上便是一驚。
然到底是在深宮中修煉了二十餘年之人,不過轉瞬,皇貴妃便壓下了那一絲異樣,滿目疑惑地抬頭:
「本宮的確不知。」
秦戮似乎早就料到皇貴妃會有如此表現,神情沒有絲毫變化:
「那敢問娘娘當初,為何會將本王收於膝下?」
皇貴妃想也不想便答道:
「自然是因為你年幼喪母,本宮又無法生育……」
然還不等其將話說完,便被秦戮直接打斷:
「娘娘說錯了,是您無法生育,而本王又年幼喪母。」
秦戮說這話時,語氣並沒有太大的起伏,但其中所蘊含的深意,卻如同一道驚雷般在顧硯書的耳邊炸響。
幾乎是瞬間,顧硯書腦海中便理清了一條線:
為何自家小鹿從不稱呼皇貴妃為「母妃」。
為何自家小鹿提及皇貴妃之時,感情總是淡淡。
為何自家小鹿提及生母之時,總說母妃很聰慧,語氣中總含著一絲沉痛與憂傷。
為何……自家小鹿會將這道殉葬遺詔拿出,將皇貴妃趕盡殺絕。
……
皇貴妃無法生育與秦戮年幼喪母,看似是毫不相關的兩件事,但其中若有了因果關係,那麼這一切的一切,便能說得通了。
而後,秦戮與皇貴妃的言語,也證實了顧硯書心中的猜測:
原來自太醫宣布皇貴妃傷及根本無法生育後,皇貴妃便開始了自己的謀劃。
恰逢彼時各適齡皇子開始進學,秦戮天資聰慧,得了先生的兩次誇贊。
年幼的秦戮原本還在為了先生的誇贊而高興,卻不想母妃聽聞後卻是滿臉憂思。
秦戮原本不知為何,卻在偶然一次聽到母妃與貼身嬤嬤的談話後,才知道先生對他的誇獎,或許會成為母妃的催命符。
小小的秦戮雖不明白這二者之間有什麼關聯,但在其心中,自己的母妃是天下最聰慧之人,既然母妃這樣說了,自然有他的道理。
而後秦戮便不再為了先生的誇獎而高興,甚至開始千方百計地開始掩藏自己的長處。
然而還不等秦戮將自己變得「平庸」,宮中便發生了那一場要了秦戮母妃命的大火。
雖然在那之後,皇貴妃忍了三年才向皇帝提出想要收養秦戮的請求,但依舊未能掩藏住其狼子野心。
兒時的秦戮,或許並不知其中關聯,但逐漸長大後,秦戮便知道了。
因為皇貴妃需要一個爭奪皇位的兒子……或者說是棋子,更為合適。
而恰好秦戮有那個條件,又恰好秦戮生母身份低微,對於皇貴妃來說,捏死她,就和捏死一隻螞蟻一樣容易。
於是秦戮便成為了皇貴妃看重的兒子。
至於那空缺的三年,其一便是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其二便是想讓秦戮明白,沒有母妃的庇護,他一個年幼的皇子,在皇宮之中隻會舉步維艱。
「原來你從一早便知道了,倒讓本宮枉做小人……」
饒是皇貴妃,也沒有想到,當初她自以為天衣無縫的計劃,早就已經被人看了個通透。
若早知如此……
想到這裡,皇貴妃愣了愣,因為她知道,即便是早知如此,她依舊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深宮高牆之內,妃嬪隻能依靠男人而活,或是自己的丈夫,那個高高在上的帝王,或是自己的兒子,母憑子貴。
她已經絕了生兒子的希望,想要繼續和旁人鬥下去,活到最後,總是要想辦法得到一個兒子的。
不是秦戮,也會是其他人。
可即便如此,皇貴妃依舊很不甘心,十幾年的謀劃,一朝落空,當即便抬眼直直地看向了秦戮:
「本宮自認為自收養你之時起,便從未虧待於你,即便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王爺就絲毫不念及你我之間的母子情分?王爺就不怕天下人指責你弒母嗎?」
但不得不說,皇貴妃的這番話,的確戳到了秦戮內心的最深處。
沒錯,在外人眼中,皇貴妃就是他名義上的母親,無論這道遺詔出自誰手,隻要是他秦戮將其展現在世人麵前,便如同弒母!
秦戮低垂在身側的手不由緊了緊,看著皇貴妃的眼神也帶上了一絲凶狠……
「王爺!」皇貴妃顯然也發現了這一點,略帶著一絲得意,又有些癲狂地看著秦戮。
秦戮咬牙,正欲回答,然還不等其開口,便被一人搶了先:
「母子情分?弒母?你配嗎?」
尋聲望去,映入秦戮眼簾的,便是自家軟軟氣憤中又帶著一絲不屑的神情。
注意到秦戮的目光,顧硯書頓了頓,而後上前一步,走到了秦戮的身邊,伸手握住了自家小鹿垂在身側的拳頭,緩緩將其打開,而後十指相扣。
秦戮的手掌先是僵了僵,而後才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一般,順著顧硯書的動作,緩緩收緊,最終與顧硯書十指相扣。
而直到此刻,秦戮高懸在半空中的心直到此刻才算是落到了實處——
在將這道聖旨交由王公公之後,秦戮最在意的便是自家軟軟的想法。
他可以不在意世人的評說,史書的批判,但卻不能不在意顧硯書的看法。
他怕在自家軟軟眼中,自己成為一個冷血無情之人。
即便秦戮知道,依照自家軟軟的性子,會支持自己,但他卻依舊怕那十萬分之一的可能。
好在此時顧硯書用實際行動告訴了秦戮,他內心的想法。
安撫好自家小鹿,顧硯書才重新將目光投注到貴妃身上,再一次重復了一遍自己剛剛的話語:
「母子情分?皇貴妃娘娘,你配嗎?」
「本宮如何不配?若不是本宮,他秦戮能有今天?」
或許是接連的兩句「你配嗎?」激怒了皇貴妃,皇貴妃想也不想便反駁道:
「這後宮中有多少早夭的皇子?若非本宮,貴妃也不會放過他們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