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阿空（1 / 2）
「小笙，鬼神不該在人間。我們一族的使命，便是讓人間隻有凡人，鬼神不能沾染現世太多因果。你的任務，便是送山下的鬼離開人間，送他們回該去的路。」
「那，遇到神呢？」
「敬而遠之，莫管閒事。」
這是孫笙下山前，爸媽叮囑她的話。
孫笙有個祖傳的手藝，專治阿飄。
聽爸媽說，在他們那輩出生的年月，阿飄還沒被賦予這麼親切的稱呼，俗稱妖魔鬼怪，再文縐一點，便是魑魅魍魎，被山下的人忌憚著。
說來奇怪，孫笙絲毫不記得自己和各路阿飄們有什麼淵源，但爸媽和三山的長老們都說，自己在治阿飄方麵有極大天賦，是該下山歷練一二了。如今城裡有份適合的工作，她就被打發下山。
於是，孫笙此刻坐在了這家房屋中介所裡。
公司規模不小，據說上下三層樓都屬於集團的辦公地，房屋中介隻是業務項目之一，而這棟高樓，不過是華北分區一支部，足見實力雄厚。
關於走後門這種事，孫笙還是了解的，山上早就通網了，她也聽下過山的師兄師姐們常常聊起入世見聞。
就好比這次麵試，結果已定，但還要走個過場，用山下的規則來說，這種行為屬於「潛規則」的一種。孫笙不太懂，既來之則安之，對她而言，去何處歷練都一樣。
主試官戴了副無框眼鏡，斯文儒雅，就是五官太維穩，不苟言笑。孫笙進門時，就聽員工們稱呼他為裴總。
孫笙兩眼空空地看著對方，似是想起什麼，在自己腳邊的行李中翻出一袋染著新鮮泥土的野果，放在了裴總麵前，不帶絲毫情感起伏的語氣，敘說一樁被委托的事宜道：「長輩說，捎給一個叫燈娃子的嘗嘗鮮，剛從土裡挖出來，好吃得很。裴總要是認識這個燈娃子，就幫忙轉交吧。」
主試官旁邊還坐著公司的人事經理老張，臉圓體寬，眯著一雙眼，能清楚地看到他額角的汗和微微跳動的麵部肌肉，許是被這個關係戶的表現驚住了。
老張瞄了眼那袋野果，暗道不妙，一顆混著泥土的果子從口袋裡滾了出來，恰好撞在裴總的手邊。就他們裴總變態級別的潔癖，定是要發飆了，這位小姑娘要完。
豈料，裴總竟默默將滾出來的果子又塞了回去，在口袋上打了個左右對稱的結扣道：「好。我會轉交給他。」
老張瞠目結舌，盡管總部已經打了招呼，但對於眼前這個渾身透著土氣的小姑娘，深表懷疑，這和虛懷如穀的世外高人還是有點出入的，忙翻看孫笙遞來的簡歷。
女，23歲。畢業院校：三山學府。老張狐疑思索，他從來沒聽說過。
接著再看簡歷，工作經驗一欄裡隻有四個字：有，但忘了。
技能特長：治阿飄。
言簡意賅，與白紙無異，除了簡歷二字是印刷體，其餘全是潦草不羈的野書，看得人眼皮直跳，勉勉強強能認出來是個啥字，再多一點字，怕也看不太懂了。
老張嘶了口氣，適才仔細打量眼前的女孩，清瘦膚白，細手腕上戴了一串珠子，白襯衣、牛仔褲，頭發隨意挽在後，垂落幾縷發絲散亂在額邊，未施粉黛，模樣倒是俊俏，尤其是那雙眼睛，懵懂中帶著純粹的質樸，卻是職場人的大忌，單純。
既然是來麵試的，穿著也比較敷衍和隨便了。
老張心下念念，搓了搓手，又看了眼孫笙的肩頭，欲言又止，輕咳了一聲道：「小孫啊，做一下自我介紹吧。」
「簡歷上麵寫了。」孫笙認真道，想起什麼後，補充一嘴，「我還有個小名，叫阿空。」
老張訕笑，問道：「為什麼叫這個小名？」
「因為他們都說我腦殼空，心腸空，連眼神也空空，所以師兄師姐們都叫我阿空。」
「……工作經驗這裡，是什麼意思？」老張掏出條方格子手絹，擦擦額頭的汗，旁邊裴總不說話，他也隻能尬聊，畢竟人是總部定的。
凶宅這種業務，一般人也乾不了，但要說眼前身上無二兩肉的清瘦女孩會驅鬼，他不太信。
公司養一個閒人倒沒什麼，可讓這麼個小姑娘去跑凶宅，嚇出個好歹來，誰負責啊？
「工作經驗……忘了，應該有吧。」孫笙撓撓頭，茫然回了話，「師父說我之前從山頭摔了下去，失過憶，好像有治阿飄的經驗。」
老張平復了一下心情，按對方的年齡，沒經驗就是沒經驗，謊話都能編得這麼瞎，真是開了眼了，看來也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實心眼子。
他沒有糾結，而是將目光又落在孫笙的肩頭，終於忍不住道：「你養的寵物，挺別致。」
「不是寵物，我朋友，叫阿六。」孫笙抬手扌莫了扌莫騎在自己肩頭的靈猴，猴子小鼻子小眼，比新生嬰兒還要小一些，正蹲在孫笙的肩頭撓癢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