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蘇醒(1 / 2)
如果不是震耳欲聾的雷聲,羅真恐怕不會這麼快醒來。
如同溺水之人被救上岸的那一刻,擴張的口腔發出一聲嘔吐似的殘喘,猛吸一口,冰冷的空氣湧入月匈膛,喚醒心髒的躍動,血液開始在僵硬的四肢裡奔騰,扼殺死亡。
咳嗽,疼痛,麻意,這些不幸在生命麵前有時顯得如此可愛。
羅真抓著扶手,艱難地挺起上身,過了很久,腦子才擺脫缺氧的狀態,視線逐漸清晰。
他發現自己坐在一張椅子上。
右手邊是一個外表很乾淨的壁爐,柴火奄奄一息,散發微弱的光和熱,真正照亮整個客廳的是桌上的燭台,牆壁上掛著的煤氣燈好像不怎麼使用,外罩的金屬柵格和旋轉按鈕氧化出暗紅色的鏽跡。
沒有現代社會的照明設施和必備的電器,乍看像是歐洲落後郊區的農莊小舍。
我這是在做夢?羅真揉了揉眼睛,他不是在公司裡加班加點麼,趴在桌上睡了一會兒,怎麼到了這地方?
他轉過頭,看到桌上放著一卷攤開的報紙,順手拿了過來。
——加桑晚報。
「馬爾薩斯·德·格裡芬子爵大人聯合各界人士,將於本周日在俄多華區的香草大街舉行『失業保證救濟基金會』的剪彩活動,這是基金會第一次如此親切地走進平民們的生活中,並且據某位不願透露姓名的熱心人士透露,萊茵巴赫將出席此次剪彩活動。」
「市政廳發布公告,為保持暖氣供應,以下地鐵路線將陸續關閉」
「凜冬即將再次降臨,大多河流已經結冰,慶幸的是,我們還有火車和飛艇,蒸汽在上!原初在上!」
火光照亮了占據了報紙的內容,明明是完全陌生的文字,卻意外地解讀出它的意思。
羅真皺了皺眉,目光往下,忽然站起身,猛縮的瞳孔死死盯著那與報紙格格不入的八個字。
「不用懷疑,你穿越了。」
這是漢字!
簡體的!
「是誰?快出來!」羅真警戒張望,可是並沒有一個聲音回應他。
驀地,他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伸手扌莫著自己的嘴唇,腦中的言語中樞仿佛開啟似的,翹起舌頭,控製聲帶,吐出陌生而又熟悉的音節,再經由骨傳導傳達至腦海:「我的聲音,是不是變了?」
轟隆!
如同屋外的滂沱大雨,一聲驚雷同時在羅真的心裡炸響。
但隨即,心中的驚疑和恐慌如同潮水一般退去,帶走所有不必要的感性。
名為理性的怪物張開獠牙。
「好吧,假設我真的穿越了,這裡是什麼地方?留給我信息的人在哪裡?這是我首先要解決的問題。」羅真抬起頭,打量著這間屋子。
房屋的主人,應該是個崇尚精致生活的單身女人。
但很貧窮。
因為貧窮和咳嗽一樣,越是掩飾,越是欲蓋彌彰。
深紅的地毯,垂著流蘇的桌布,窗戶前的架子上蹲著一排奼紫嫣紅的各種花卉,將整個房間裝點得極為漂亮和溫馨。然而,它們的精致程度和磨損程度呈鮮明的正比,如同化了濃妝的醜人,經不起細看。
掛畫下隱約瞧得出一些牆體脫落的痕跡,地毯和桌布都起了球,掉漆的家具隻能用蕾絲布料來掩飾。
看到被暗紅色厚重窗簾覆蓋的窗戶,羅真走了過去,窗台上馥鬱的花朵像暗動芳心的少女,向他吐露芬芳和熱情,卻把最珍貴的話語隱藏。
淡粉細膩的花瓣後,一張米黃色卡片不小心露出了馬腳。
鸞尾的花紋,淡雅的清香,俊秀的筆跡,親切的話語。
「記得看向窗外,將有人拜訪。」
「有人拜訪?會是什麼人?」羅真把卡片放進風衣口袋裡,拉開厚重的窗簾。
密密麻麻的冷雨,肆無忌憚地沖刷著他印在窗戶玻璃上的臉,陌生,而又平凡。透過這張異族人的臉,他向外望去,烏雲遮蔽了天空,偶有雷蛇舞動劃破黑暗,整條街若隱若現,一輛馬車飛馳而過。
對麵的街上,有兩個人提著馬燈,拿著棍子一樣的東西,用力敲了敲一間聯排小屋的門。
一個女人打開門,露出緊張而又慌亂的表情。
他們在說什麼?
羅真推開上懸窗,側耳傾聽。
豆大的雨滴砸在臉上,冷風從耳邊呼嘯而過,但就在這惡劣的環境中,他隱隱約約聽到了對麵的談話——很奇怪,明明每個音節都那麼奇怪和陌生,卻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我是巡警隊的警察,一個小時前,有人報警稱在這裡聽到了槍聲,你對這件事有沒有印象?」
「槍聲?天吶!警察先生,拜托你們一定要抓住凶手!」
「回答我的問題!」那個自稱警察的中年男人高高揮舞起手中的警棍。
「哦」女人縮了縮脖子,噤若寒蟬,「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槍聲,您知道,像我們這樣的老實人,連真正的槍也沒見過。一個小時前,我還在烤麵包,隻聽到『砰』地一聲,嚇得我還以為爐子爆炸了。」
女人心有餘悸,手腳並用,繪聲繪色地秒回出當時的場景。
「安靜!」警察似乎不耐煩了,「告訴我槍聲的方向。」
站在窗前的羅真,忽然看到對麵的女人朝自己這邊指了過來。
他趕緊往一旁側身。
女人高而亮的聲音穿透雨幕傳來,如同一根尖銳的魚刺。
「警察先生,如果那個女人是犯人,你們會把她抓到牢裡去吧?千萬不要被那張漂亮的臉蛋迷惑了,她是個喜歡勾引男人的婊子,我前天才看到她的屋子裡有男人的身影,我以原初的名義發誓!」
「抓不抓人,我們會自行判斷,現在,閉上你那該死的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