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審問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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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葉來見盧東潤的時候,老頭正和衣而臥。

盧東潤從榻上坐起身,鐐銬叮叮當當地脆響,笑道:「陸公子,你是想問我灰瓦巷的事?」

陸葉見此老談笑自如,心生佩服,在盧東潤麵前跪坐下來道:「晚輩的確是想向您請教一些有關灰瓦巷的事情。當然,如果您不想說,或者不方便說,也絕不讓您為難。」

盧東潤瞟了眼兩名看守,正在一旁豎起耳朵屏住呼吸裝出副若無其事的模樣,不由失笑道:「但問無妨,老夫知無不言。」

陸葉拱手謝過,道:「請問盧侯,您當初為何要走進灰瓦巷?」

「這個問題有點兒大,老夫就先從灰瓦巷誌願說起。」

陸葉道:「長夜漫漫,秉燭夜談也是一樂。」

「你可知道丁天師……也就是丁鹿德丁巫祝為何被南北二殿同時視為頭號大敵,必欲除之而後快?因為他們害怕——害怕丁天師南北合流法統歸一的宏願成真,動搖到他們的地位。」

盧東潤道:「原本日月光明同祖同宗共出一源,俱都信奉巫祖行其教義,相信神殿是其在天陸的道場,萬靈眾生都必須通過向神殿祭祀禱祝,得到神殿的恩允方才有望擺渡彼岸。後來漸漸地,在神殿內部有了分歧。一派人認為唯有天巫一脈門下衣缽傳承才是正統,另一派則認為巫祖澤被蒼生,故而唯有世間大智慧者方有資格擔任天巫,而非一家一門的私傳。」

陸葉點點頭表示理解,道:「這是法統之爭。」

「是啊,兩派誰也說服不了誰,為此曾引發了數場規模盛大曠日持久的論爭。結果五千年前,天巫巫青曇成為了巫域有史以來第一位羽化飛仙者,使得這場爭論變得愈演愈烈。因為,兩派都認為巫青曇的飛升正印證了自己的觀點。」

「再往後,其中一派便從永貞殿裡分裂出來,遠赴北方創建日月神殿,從此開始數千年的對峙沖突。」

陸葉大致明白了兩派爭端的來龍去脈,問道:「所以結匈國和中土五國的連年征伐,即是國戰更是聖戰?」

「老夫的兄弟和兒子全部戰死沙場,戰禍依舊不息,兩邊生靈塗炭無休無止,誰能看到盡頭?」

一名看守拍桌子罵道:「胡說八道,除魔衛道乃我輩天職,雖死無憾!」

陸葉不搭理那看守,問道:「那麼灰瓦巷是站在哪一邊呢?」

「哪邊都不站,灰瓦巷中人隻相信——人人心中皆有道場,世間修行路即是人生超脫途。待到那一日,南北分歧自解,巫域再無戰禍。」

陸葉頷首道:「明白了,這和靈山應向內心尋是一個意思。」

「鏗!」兩名看守拔劍在手,嗬斥道:「再敢說一句大逆不道之言,就地正法!」

盧東潤掃視過兩名看守,輕蔑道:「兩位,你們敢麼?」

「你!」兩名看守氣得臉發白,可當真如盧東潤所說,他們不敢。

這是天巫肇方秤指名道姓要押往神殿審訊的要犯,即使雲淮陽也不敢拿他怎麼地,何況自己隻是小小的看守?

陸葉想了想道:「太高,也太難。」

盧東潤好似明白陸葉說的是什麼,嗬嗬笑道:「但它是對的,不是麼?隻要有人願意去做。」

陸葉凝望盧東潤黝黑而飽經滄桑的臉膛,才五十餘歲的年紀又有修為在身,頭發胡子卻已經花白一片。可他此刻臉上的笑,分明很坦然,很歡暢,也很真誠。

「人果然是需要有信仰的。」陸葉由衷道。

一名看守大怒道:「小子,你再敢大放厥詞和這老東西一唱一和,便把你就地正法!」

「閉嘴!」盧東潤吼得比他更響更凶,雙目如銅鈴怒視那看守,宛若一頭炸毛的雄獅。多年血與火、生與死,屍山血海裡扌莫打滾爬出來的殺氣剎那間從他的身體裡迸放而出,竟讓人恍惚覺得此刻置身於金戈鐵馬血流成河的沙場之上,麵對著千軍萬馬累累白骨!

兩名看守的耳朵被震得嗡嗡轟鳴,嚇得渾身抖抖索索竟不敢開口。

盧東潤哼了聲餘怒未消掃視兩名看守,二人心神完全被震懾,下意識地低頭不敢麵對鎮北侯炯然如烈火般的目光。

再看陸葉麵含微笑端端正正跪坐不動,追問道:「晚輩很好奇,丁天師是怎樣的一個人,居然能夠改變你的信仰,讓你成為灰瓦巷中人?」

盧東潤暗暗佩服陸葉的膽魄和靜氣,那是種無法形容的感覺,並非光芒萬丈意氣飛揚,可沉默的身體裡麵蘊藏著一股執拗與堅持,還有海一般的深沉。

他的話不多,可句句都能說到自己的心坎裡去。往往自己覺得聊得非常盡興,可仔細一琢磨好像他其實也沒說什麼。

「丁天師是我們灰瓦巷人對他的尊稱。他一直叫自己『拾荒人』。我第一次看到他,還以為是個二十出頭異想天開的年輕人,後來才曉得他已近兩百歲高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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