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2)
「那豬肘子老大一個,用特製的醬料燜上老半天,拿著筷子輕輕一戳就爛乎了,蘸點醬汁入嘴軟軟糯糯、肥而不膩,香的不得了!」
話音落下,邊上就響起了幾道吸溜口水的聲音。
一個兩歲左右的男娃扒拉著說話的老爺子,哼哼唧唧著,「外祖父,我要、我要吃!」
身後一個稍大的男娃擦了擦溢出來的口水,大大的眼裡帶著渴望,「外祖父,真有那麼好吃嗎?」
靠在床頭的老爺子先是將小外孫抱起來,緊跟著很肯定的點了點頭,「那是自然……」
「別信這老頭子的鬼話。」
富老爺子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旁邊的老婆子打斷,她白眼一翻,撇著嘴道:「活了大半輩子,光是吃肉的次數就少之又少,何時吃過大肘子?」
說歸說,但她也是悄悄咽了咽口水。
饞是真的饞。
不過再饞還不是吃不著。
被戳穿的富老爺子也不生氣,「我是沒吃過,可我爹吃過不下百回,那味道肯定就跟我說得一般好吃。」
他微微眯了眯眼,像是在回憶著以往。
「我跟你們說,咱們富家百年前那可是京城內有名的皇商,富家酒那可是名揚千裡,但凡喝酒之人誰不知道富家的瓊漿玉液,尤其是百年珍藏的春碧酒,那可是入了聖上的嘴……」
百年前的事,年過六十的富老爺子根本就沒親自經歷過,但也是從小聽這些往事長大,他父親可是跟他說了好些好些。
現在他如同父親一般,將這些往事說給了自己的兒孫們聽。
說著時,帶著濃濃的引以為傲,以及顯露出來的一絲不甘。
再怎麼樣的名揚千裡,大幾十年來到現在都是一場空。
別說現在了,就是他雙腿便利的時候,厚著臉皮去鎮上酒館打聽,十個人中有八個不知道春碧酒的來頭。
就算有人知曉,那也是一臉嫌棄,說是比不上如今正暢銷的竹泉酒。
富老爺子在外不是一個爭強好勝的人,可那次卻紅著臉和人爭辯,最後更是被人舉著掃帚趕出了酒館。
說來說去,他心裡到底不甘。
都是富家血脈。
百年前的富家人頓頓山珍海味,府中珍寶堆山。
而百年後,他的外孫們卻隻能在簡陋的土屋裡聽他講從未吃過的美味,就算饞得直流口水,也吃不到半點。
布滿皺紋的臉上漸漸收斂起回憶。
此時的他沒那個心思再和外孫們講往事,心中浮現出一絲勢在必得,他問著身邊的老伴,「珺哥兒在哪裡?咱們做了這麼多準備,年前總算能送他一個大驚喜,得讓他收收心了,以後咱們富家還得靠他撐起來……」
叨叨絮絮說了好多好多。
完全沒發現隨著他的話,身邊的富王氏手中的動作一愣,整個人的麵色都變得有些怪異。
她眉間微微蹙起,顯得有些糾結。
正想著開口時,餘光掃向老頭子灰敗的神色,到了嘴邊的話到底沒說出來。
可聽著他越說越帶勁,富王氏實在是待不下去了,開口打斷:「行了行了,你就少說幾句,前個不是說身子不爽利麼,那就躺著好好歇歇。」
也不等他的回應,轉身就往外走。
一路經過後院出了小門,完全沒留意到邊上還蹲著兩個人在乾活。
正搓著麻繩少年裝扮的兒郎眼睛一亮,小聲問著身邊的婦人,「大姐,爺爺要給我什麼驚喜呀?」
難不成過年時能大吃一頓?
這邊離著爺爺屋子不遠,就隔著一麵不隔音的高牆。
他說著軟軟糯糯、肥而不膩的肘子時,不單單兩個孩童在吸溜著口水,蹲在牆角搓麻繩的富珺珺也沒忍住。
不過比起兩個小外甥,富珺珺聯想的更多一些。
不單單是小外甥,怕是整個富家人都沒嘗過豬肘子的滋味。
但她嘗過。
倒不是吃了獨食。
而是如今的富珺珺早已經不是原先的富珺珺,上輩子雖說不是天天山珍海味,但也是頓頓離不開肉葷。
結果穿來三個月,硬是一點油葷都沒見到。
要說不饞怎麼可能?
聽著老爺子說豬肘子的美味,她也是饞得直咽口水,又聽過段時間有個大驚喜,便想著會不會家中要大吃一頓。
旁邊的婦人同樣搓著麻繩,手掌通紅一片也沒停下來,她咧了咧嘴角,緩聲說著,「等著就是,對你來說是大好事。」
富珺珺揚了揚眉頭。
這麼聽來,應該不是能吃肉了。
不過想想也是,來到這裡已經三個月,雖說沒有原身全部的記憶,但這段時間過來,也大概了解富家的現狀。
別說肉葷了,一家人想吃飽都有些困難。
富家百年前那可是有名的皇商,能貼上皇商的標簽,想想就知道有多富裕,不過這些富裕也都是從老爺子口中聽來,如今富家血脈沒沾上一點便宜。
百年前富家祖先不滿現狀,硬是將手插入朝堂之中,後果可想而知……
經過大清洗後,富家幾個掌權人身死,剩下的血脈隻能夾著尾巴逃離京城,舉家遷入南方的小鎮。
本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即使沒有皇商的名頭,富家到底還是有一些資產,在小鎮上當一個吃喝不愁的富商完全不成問題。
可架不住老爺子的爹年輕時是個心比天高的紈絝子。
滿腦子做生意的主意,卻沒這個本事。
短短幾年的功夫,將家中的銀子虧得徹底,等老爺子出生時,他爹更是虧得將鎮上的宅子典當出去,無奈隻能搬到鄉下住土屋。
即使這樣,他仍舊不願意認命。
家中還能典當的物件全都典當出去,沒了物件就去畫押借銀子,折騰來折騰去,到頭來什麼生意都沒做起來,死後留給子嗣的就是一筆欠賬。
那時老爺子為了這筆欠賬可是吃了不少苦。
等還清欠賬都已經二十好幾歲,根本沒哪個姑娘願意嫁過來。
最後還是娶了同村的寡婦,連同她的三個子女組成了一家,沒兩年家中又添了一個小子。
兩夫婦都是勤奮能乾的人。
靠著他們互相扶持,硬是在最困難的幾年將四個兒女拉扯長大。
隻不過富老爺子是真的倒黴,先是經歷了幾年的天災,緊跟著又是遇到了亂世,他們兩夫婦能平安將兒女們撫養長大成人,期間經歷的艱辛除了他們自己之外,沒人能體會。
人全都活著已經算是萬幸,別想著積攢家底。
尤其是原身出生之前,富老爺子在一次進山時發生意外,最後命大的活了下來,但因為沒銀錢救治,硬是拖得雙腿殘廢。
先前偶然聽了牆角。
原身爺爺那一次差點沒挺過去。
後來還是因為原身的出生才有了求生的欲望。
哪怕從未表達出來,但富老爺子身邊的人都能看出,他心中有一個執念,和他爹一樣,是想著讓富家再重現原先的光輝。
不過老爺子有自知之明。
他知道自己不是做生意的料,也拿不出銀子去做生意。
唯一的兒子富穀是個憨厚老實的性子,這種性子隻適合在農家踏踏實實過日子,真要去外麵闖盪,怕是被吃得骨頭都不剩。
所以富老爺子一直將希望寄托在孫輩上。
然而兒媳連著三胎都是閨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