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囚徒-P」(1 / 2)
她們才認識不到十二個小時。
但她不說旅友,不說陌生人,不問她的名字。卻和別人坦坦盪盪地說,
「當然是朋友啊。」
這個人擁有的一切都像極了那個模糊的名字:
bertha。
她真的叫bertha嗎?還是孔黎鳶有所誤會。但模糊戳破蛋殼的聲音實在太遙遠,已經讓人有些無法分辨。
孔黎鳶這樣想。於是,在手心停留過的金色頭發,也就轉瞬即逝。
像她以為那般軟,卻還要韌一些。
隻稍微走神一會,就從她手心中飛速滑走。
年輕女人自己好像沒有注意到這件事。nicole卻先發現她已經醒來。
似是想再問些什麼,但看到她醒過來,到底是沒再說。
於是年輕女人也順著nicole的視線望過來。背對著快要落下來的太陽,側身看她,朝她笑,
「你醒了啊?nicole要和我們分開了,她是特地等你醒來,然後好和你道別的。」
話落。nicole皺了一下眉,好像不太滿意她的說法。
孔黎鳶緩過神來,搭在車門邊上的手往外伸了伸,
「再見,nicole。」
她笑著說再見,明明這次過後她們再也不會見。
nicole抿了一下唇,看了看年輕女人,又看了看維持著笑容的孔黎鳶。
最終還是伸出手,和她相握。用中文,比較生硬地說,
「以後要是在ins上看到我的比賽推選,記得給我點個贊,或者給我投一票。」
真是夠古怪的道別方式。
惹得年輕女人在一旁笑出聲,說「好啊」。這個人說話時總有一點溫吞的尾音。孔黎鳶這樣想。
nicole走了,在金色夕陽下,身影越縮越小,影子卻越拉越長。
孔黎鳶漫不經心地靠在車邊,懶洋洋地眯眼,看敞開的車外,車流人流洶湧。
看年輕女人高舉著手,一直高高揮著,直到nicole的身影完全消失,才意猶未盡地收下來。
然後端起一直放在引擎蓋上的易拉罐,暢快地灌了一大口。
那裡麵似乎是汽水。
因為靠得近,所以在孔黎鳶的位置,她幾乎能聽到氣泡在年輕女人身體裡流淌,然後緩慢漲破、再消弭的聲音。
「她要一個人去參展嗎?」孔黎鳶突然出聲。
年輕女人似乎是被嚇了一大跳。從車邊彈了一下,回頭看見她後,才笑了一下,放鬆地繼續靠著。
然後把手裡的易拉罐遞了過來,
「對,她從舊金山過來,因為這個小鎮有個服裝展,她是特邀模特。」
孔黎鳶接過易拉罐,很自然地給自己灌了一口,不夠冰的氣泡湧入體內,卻還是覆蓋了那層躁動,
「她是個很勇敢的人。」
「當然,雖然這個展不大,但她是我見過最勇敢的唐氏寶寶。」年輕女人似乎並不會刻意避開nicole的身份標簽。
「自己爭取機會、說服主辦方,她知道自己參加這個展會麵臨什麼聲音,一路上會遭到怎樣的阻礙。但還是過來了,並且是獨自一個人,從舊金山到這裡,參加一個人並不多的展。」
「所以……」
「所以什麼?」孔黎鳶有些懶地側頭,她以為,年輕女人要說:所以我們去給nicole捧場吧?
但她隻是望她。然後拿過她手裡的易拉罐喝了一口。
胡亂地撩開垂落在肩頭的金色頭發,將鴨舌帽壓在自己的頭發上。上半張臉藏在帽簷陰影下,有黃油般的日落從那雙眼裡淌過,
「所以啊,以後你要是在ins看到她,一定要給她點個贊。」
「畢竟也同路過一段。」年輕女人微微歪頭看她,
「不是嗎?」
孔黎鳶不置可否地笑笑,然後又撈起年輕女人手中的易拉罐,散漫地喝了一口。
年輕女人見她不說話,也沒追問。隻等她喝完,又很自然地接過汽水,靠在車邊,慢吞吞地喝著。
兩個認識不到一天的陌生人,一個靠在車裡,一個靠在車邊,竟然很默契地,有一口沒一口地把一罐冰汽水喝完。
吹著金色的風,虛度時間。直至太陽徹底沉入地球,易拉罐空得不剩一口。
年輕女人突然湊近,微微皺鼻,「你的創可貼都卷邊了,可能需要重新處理一下傷口。」
「是嗎?」孔黎鳶不太在意,一下把創可貼撕下來。
傷口被撕開的疼痛倒沒讓她怎麼樣,反而讓年輕女人驚呼出聲。
她覺得有趣。看年輕女人飛速繞到車的另一邊,拿出藥箱,碘酒、藥膏、棉簽和創可貼一應俱全。
然後就隔著一張車門的距離,仔仔細細地給她清理傷口、上藥。
「可能會有點疼。」年輕女人輕輕地說,目光落到她的眼底,
「不過我覺得你應該不太怕疼。」
她的呼吸繞在她的呼吸裡,還纏繞著冰汽水的甜膩氣息。沾著碘酒的棉簽輕輕擦拭著傷口,傳來尖銳而細密的疼痛。
這種疼痛反而讓孔黎鳶的呼吸變得更加平穩。她盯著近在咫尺的一雙眼,笑了笑,
「既然覺得我不怕疼,那還這麼小心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