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少年春衫薄(1 / 2)
滔滔錢塘江水,日夜不息的從兩浙錢塘府繞道,百轉千回跌宕起伏,奔流入海。
碧草如茵,遠山含黛,燕子啾啾,繞樹低飛,正是江南曉春三月。
紹興府投醪河畔,一排數十棵柳樹嬌翠欲滴,一少年書生倚在河畔小石橋頭的欄杆上,望著橋下潺潺的水流怔怔出神。
少年約莫十七丶八歲,著方巾襴衫,乃是一位秀才相公。身形如弱柳,鼻子直且高挺,方口薄唇,若墨畫的劍眉有著飛揚的神采,隻是此刻眼神迷茫。
李天涯望著河麵上自己的倒影,終於再一次確定了一件事,自己真的穿越到了大明朝。
他是來自二十世紀的一個靈魂,原名何楚,原是南京大學一名哲學係大學生。在畢業典禮那天喝了個大醉,一覺醒來,就成了現在這副身體的主人。
這個身體主人名字叫李天涯,表字子楚,今年剛滿十八歲,去年五月底剛考上生員,成了一介秀才。
由於長年苦讀營養不良,讀書又太用功,在放榜當天得知自己考中紹興府道試第一名,興奮過度,當晚又和一眾同窗慶祝多喝了幾杯,於是樂極生悲竟致一醉不醒。結果當晚兩個靈魂融合,就變成是現在的他,當然,後世的靈魂是主宰。
考上秀才以後,因李天涯學業出眾,深受座師賞識,又知道他家境貧寒,就舉薦他到府學宮社學當蒙師。
明朝社學都是官辦,四書五經之類的書籍免費,社學蒙師由當地縣令聘請,俸錢也由縣署支付,學生除第一次拜師需要贄禮之外,一般也不再交費。紹興府是文風鼎盛之地,社學辦得較好,僅山陰一縣就有社學近兩百所,府學宮後的這一處社學近年因為有良師指教,儒童中考取童生、補生員的比其他社學多,所以來此求學的儒童竟有近四十人,而一般社學不過一、二十人左右。李天涯一邊當蒙師,一邊準備明年的鄉試。
一覺醒來回到了四百多年前,誰能淡定呢?
一年多過去了,在這段時間李天涯想了很多,從心亂若狂到繁囂落定,狂躁歸靜,回首前塵雖覺無奈,可既然到了這裡,那就好好活著吧。
社學儒童小的不過七八歲,大部分十三四歲,剛進學的課程是《三字經》,再學《百家姓》,然後是《千字文》《論語》等。
現在這個時辰正是下午社學放學時間,李天涯嘆了口氣,準備回家,這身體主人父母雙亡,家裡還有一位小妹叫李小嬋,兩兄妹相依為命。
多想無用,既來之則安之,既然沒辦法改變,就在這個世界活個精彩吧!李天涯扌莫了扌莫月匈口的一枚銀戒指,這枚銀戒指是從穿越帶過來唯一的物品,戒指有兩層,外麵一層可以轉動,鏤刻有六個黝黑的梵文,用一黑繩子掛脖子上。戒指是當年暑假期間李天涯去西藏旅遊,臨走時想搞個西藏的東西作記念,但是囊中羞澀,用兩百塊從一個藏民手中死皮賴臉弄到的。
既然這個物品是陪伴我一起過來的,那就好好珍藏,作為我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念想吧。
李天涯前世性格豁達樂觀,很能隨遇而安。
心事一去,李天涯整個人感覺輕鬆了,投醪河兩岸已是春花奼紫嫣紅,芳草新綠如茵,踏在光潔的青石板上,入目都是生機勃勃的綠色,周圍人來人往,活脫脫一幅動態的清明上河圖,江南的春天真是誘人啊,李天涯邊走邊欣賞起周圍的景物。
快到家時,想起最近一段時間由於自己精神恍惚,令小妹日日擔憂,於是準備去集市買一些好吃的,晚上慰勞慰勞小妹。
下午的集市上喧鬧的很,各種叫賣聲不絕於耳,夾著高一聲低一聲唱歌似的賣小吃的吆喝,和著軲轆聲,家禽牲畜聲,構成一曲俗世的喧囂。
橋北有個廟,叫「東橋土地廟」,每年正月祀神廟會,俗名叫「增福添財會」。逢到會期,早早的就有各處商家趕來,錯三落五搭起席棚,圍著這座土神祠連綿起市,一二裡地間耍百戲打莽式的、測字打卦的、鑼鼓、小曲、灘簧、對白、道情、評話、打十番鼓的……喧囂連天,今天雖不是廟會期,倒也熱鬧異常。
作為前世見慣大都市摩天大樓汽車馬路的穿越者,李天涯正饒有趣味地欣賞這古代充滿古典韻味的繁華場景。
「賣梨,賣梨,又脆又甜的大鴨梨呀,一文錢一大個呀!」一聲吆喝聲傳入李天涯耳中,這粗獷的叫賣聲顯得異常的惹人注意。
李天涯探頭望去,路邊一個粗壯的鄉下人,身邊停著一輛大車,車上堆放滿了黃澄澄的大梨子,煞是饞人。
此時邊上已經圍了一些人問價,鄉人略帶拘謹的應付著,不過價錢卻是不低。
李天涯想起小妹喜歡吃梨,於是也擠了過去,正想開口買幾個。突然身邊又擠過來一個人,李天涯定眼一看,原來是一個中年道士,身上的道袍破損,三縷長須,臉容清臒。道士從李天涯身邊擠進去對鄉下人說:「大兄弟,請行行好,能否賞我一個梨吃,貧道已趕了好幾天的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