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隻配為妾(1 / 2)
這女人是誰?
許是分神太過,虞望枝腳下一痛,「噗通」一聲摔倒在了地上,一聲「鶴吟」不受控的從她口中驚喚而出,驚醒了遠處的林鶴吟。
林鶴吟擰眉看過來,瞧見那個狼狽不堪、撲在雪地間的艷麗女子的臉的時候,他心髒驟縮,握住柳玉嬌的手微微緊了一瞬。
他麵前的柳玉嬌似是察覺到了什麼,順著他的目光看向那匍匐在地上的女子,瞧見那女子妖艷嫵媚的眉眼時,略有緊張的擰起了眉,聲線也壓低了幾分,她也問:「林哥哥,這是誰?」
似乎這女子的模樣使柳玉嬌不安。
林鶴吟薄唇緊抿,眸色微亂,下意識地甩開了柳玉嬌的手。
這是誰?
這是他的未婚妻,虞望枝。
他與虞望枝的事情,還要從兩個月前說起。
——
兩個月前,白蒙縣還正處十月。
漠北極寒,到了十月便已冷意逼人,白蒙縣地處二十四峰間,背靠白蒙山,故而稱白蒙縣。
林鶴吟上任白蒙縣令後,第一件事便是巡視全縣。
他本是京城林府的嫡子,他父為大理寺正卿,但因卷進政鬥中病逝,全家都被連累,他雖為高中的進士,卻也沒法留在京中赴任,遭受打壓,被趕來了漠北做一個七品小縣令,母親遣散了大部分的丫鬟仆從,安置了一些姨娘庶子,隨後帶著剩餘的家產,與他一道來了漠北。
若是沒有意外,他們一生都將困於此。
家道中落,天翻地覆不過一瞬間,當時他正是鬱鬱不得誌之時,每日在鄉野間徘徊,恰好路遇了一個不慎落水的姑娘。
君子路遇危難事,自是要去救。
那日的河水冷的驚人,他將那姑娘自水裡撈起來,正瞧見那姑娘艷麗的眉眼。
生死間走過一遭,姑娘驚慌失措的模樣像是一隻被雨淋濕的小貓兒,墨色的發裹著纖細的肩,濕透了的衣料裹著玲瓏的身子,不安畏懼的望著他,簡直可憐又可愛。
他一時升騰起了幾分保護欲,一路將姑娘護送回去。
後來,這姑娘親自到衙門去謝他。
姑娘性子活潑,像是嘰嘰喳喳的鳥雀,也像是屋簷上靈動調皮的貓兒,生於鄉野間,沒讀過什麼書,字也識不得幾個,但是名字卻極好聽,名喚「虞望枝」。
與她在一起,林鶴吟隻覺得分外輕鬆,好似京城的那些俗務都遠離了他,他第一次感受到鄉野的自在,空山的幽靜,連土路上跑過的一隻狸奴都是可愛的。
再後來,虞望枝送了他一個香囊,她自己繡的,在漠北,送香囊是「表情」的意思,虞望枝對他有情。
他思索了良久,去了他母親房中,跪在母親房中,說想求娶虞望枝。
他還記得那時的場景,重新修整過的房間中點著熏香,隔著一層珠簾,母親坐在窗邊,冷冷道:「此等出身,隻配為妾。」
但他是真的喜愛虞望枝,這是他這一生第一次愛上一個女人,他怎麼能叫虞望枝為妾呢?
他對母親百般懇求,說他這一生也隻能如此了,娶一個鄉野村婦又如何呢?
母親大怒,抽了他兩耳光,又難過垂淚,最終還是點了頭,允虞望枝為正妻,但成親一事需得等上一年。
林鶴吟便含著欣喜去虞望枝家中下了聘。
虞望枝父母雙亡,自小與被村子中的村正撫養長大,林鶴吟怕她過得不好,直接將虞望枝接到了林府來養,隻等著一年後成婚。
林大夫人不喜虞望枝,所以從不肯讓虞望枝去晨昏定省,虞望枝人雖然住在林府,但卻一次都沒見過林大夫人。
林鶴吟隻勸她「不要急」,與她說:「日後總有機會的。」
可是他們倆都沒等來機會,反而等來了一個人。
柳玉嬌。
柳玉嬌,是林大夫人千辛萬苦為林鶴吟挑來的未婚妻——文閣大學士柳家嫡長女。
林大夫人手中與京城柳府有舊,為了能讓林府東山再起,林大夫人求著柳府嫁過來一個姑娘,然後以扶持女婿為由,替林家鋪路,替林鶴吟升官,讓林鶴吟從這漠北縣城重新回來。
這也是當初林大夫人為什麼一定要將虞望枝等一年再嫁的緣由——若是能得一個柳府的姑娘,那便不能要虞望枝,若是沒有柳府的姑娘,那便勉強收了這虞望枝。
那一日,林大夫人召林鶴吟來見,一見了麵,便給了林鶴吟一封信,心中正是聘書。
林鶴吟隻要娶柳玉嬌為正妻,就能回京城。
「我兒。」母親是這般說的:「林府百年大業,你若是為了一個女兒耽擱了,日後下了九幽黃泉,有何顏麵去見你父?」
林鶴吟拿了那封信,在母親沉甸甸的目光中,渾渾噩噩的去找了虞望枝。
浩盪官途,繁華盛京,族輩期望,和一個女人,他要如何選呢?
那時,虞望枝正在與幾個廚娘研究做飯,她是個民女,隻懂這些東西,做一鍋好飯在她眼裡就是天大的事,灶台的煙灰飛到了她妍麗的臉上,掩蓋住了她光華萬千的麵容,將她變成了一個粗撲撲的,毫不起眼的女子。
她圍著灶台打轉,說要將這鍋飯送到林鶴吟房中去,希望林鶴吟喜歡吃。
她也就隻能送這點吃食了,她對林鶴吟的作用,僅止於此。
林鶴吟遠遠望著她許久,最終選擇接下這封信。
母親終於再對他露出笑容,拍著他的頭說道:「我們先將虞望枝送到山間,以我生病為由,叫她去山間祈福,等柳玉嬌進了門了,此事的風頭過了,再迎虞望枝回來,做個妾便是,左右,虞望枝與你不是真心相愛的嗎?她不該在乎什麼名分的,她隻要得了你,便足夠了。」
「你日後可以帶她重新回京城,讓她見一見這輩子都沒見過的京城風景,比起來她做一輩子的鄉野村婦,也算是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林鶴吟攥著那封信,想著繁華的京城,咬著牙點了頭。
他不是想拋下虞望枝,他也是形勢所逼,大丈夫不拘小節,送到麵前的權勢,他不能不抓住。
他心中當真有虞望枝,就算是娶了別人,他也唯愛虞望枝——而且,這隻是暫時的,他日後得勢了,一定會將她提為平妻,與柳玉嬌平起平坐,誰都別想欺負虞望枝。
再後來,虞望枝走了之後,柳玉嬌便攜帶眾多嫁妝來了,先是見過了林夫人,隨後便與林鶴吟商定婚期。
林鶴吟對這柳玉嬌並不如何在意,左右雙方都是父母安排的,那便成婚便是,他先利用對方再先,本該有些愧意,也曾想過對她好些,可是不知為何,真的拿到對方的嫁妝與幫扶的時候,他又開始不想見到柳玉嬌。
就像是每一個贅婿一樣,即要了人家家財,卻又厭惡人家壓在自己頭頂上。
每當這個時候,林鶴吟都會更思念虞望枝。
但是他知曉,他必須娶柳玉嬌,一旦開始,就回不了頭了。
所以他對柳玉嬌百般好,與柳玉嬌便開始籌備婚事,一切按部就班,將婚事定在了兩個月後,正值新年時。
可偏偏,今日間,柳玉嬌出門去采購了一些東西,正撞上虞望枝回來了!
——
兩個月前的所有事情如同飛花般在腦海中迅速閃過,林鶴吟骨頭都僵硬住了,狼狽的立在原地,那張仙容玉貌的臉都跟著滯住,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記得虞望枝被送到了深山老林的廟裡,那麼遠的地方,虞望枝都是不認路的,如何走出來的?
她今日又是如何出現的?
為何偏偏,是在他成親前夕出現的!
虞望枝對他要娶另一個女人的事知道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