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unny Man(1 / 2)
兔子坐立不安的神態給伊涵隨口問出口的問題增添了幾分趣味。
她的睡意消減了一點,似笑非笑地盯著他,拖長的語調耐人尋味:「該不會是——不方便告訴我吧?」
在書上有跡可循的怪物?又或者是告訴人類名字就會將自己最脆弱的地方暴露出來?
一瞬間,她想到了很多。每個點都尖銳迫切地探尋兔子的要害,似乎隻要知曉兔子的真實姓名,就能將他變為砧板上的魚肉,肆意揉捏。
不知為何,兔子覺得周圍的氣溫變得冷了點。他規矩地合攏膝蓋,絞盡腦汁想要蒙混過關。
他是真的沒有名字!
隻要他微微挪動屁股,伊涵就會挨上來,直至他坐在了長椅的另一端,再無可退之地,伊涵慢悠悠地說道:「看來,你很苦惱。」
她的語氣中帶了危險的意味。
她想更加了解他。
過去的幾千個日夜,他知曉伊涵的所有信息,像是流動的空氣,無論她走到哪裡,都能亦步亦趨遞來一束花香。空盪盪的房子,明麵上隻有一個人居住,實際上還有另一位居民,將自己的麵容藏在最深的夜晚。
她向來討厭在競爭中占據劣勢,無論怎樣她都要比兔子得到的消息更多。尤其是在這段曖昧的關係中,要是兔子不想乾了,隨時能撤手走人,又或者是將她毀掉,隨意埋葬這段見不得光的關係。
這樣對她不公平,不是嗎?
兔子一時語塞。
他將腿放得更加規矩:「你想怎麼叫我,就怎麼叫我吧。我沒有——」他艱難開口,「我沒有名字。」
對於人類來說,沒有名字就像是沒有用來交際的眼睛和嘴。兔子沒有把握伊涵會相信這個荒唐離譜的事實。
可偏偏,少女微微一愣,而後彎起眼睛笑:「原來是這樣啊。那好吧,我能叫你兔子嗎?聽起來像代號。」
兔子想不到合適的名字來應付她,伊涵困得要死,隨便想了個名字,再把兔頭和「兔子」對應上。
直到現在,她依舊懷疑頭套之下的到底是不是人類。
他身上的割裂感太強,哪怕在人群之中,也自帶一股奇異的破碎感。他不太像是人,更像是一株會說話會走路的植物,她好奇揭開頭套,會立馬冒出一朵長著眼珠的巨大玫瑰。
她沉默了一會兒。
誒,等等——都叫兔子了,不會真的是個兔頭吧!?
伊涵從小就喜歡毛乎乎的玩偶,想到兔子真的是兔子,她竟然生出了一股強烈的欣慰感。
……就是說,也不是不行。真的是兔頭的話,她能接受兔子入侵她家客廳。
「好。」兔子小聲說道,「但是我沒有手機。」
伊涵不勉強他,要讓一個未知生物學會玩手機,染上一身現代社會的壞習慣的難度無異於讓玩具卡車推倒一棟大樓。要是兔子真的拿出手機和她交換聯係方式,她才會感到詫異。
眼見著第一個目標達成,伊涵再接再厲,看似不在意地拋出下一個問題。
「應該已經下班了吧?頭套戴這麼久,你不重嗎?可以摘下來休息一會兒哦。」
她總得搞清楚頭套下麵是不是毛茸茸的兔子!
好奇像是兔子一抖一抖的尾巴,她的目光長久地停留在玩偶頭套上。
粉白色的頭套,眼珠做得極為逼真,但因為長期使用,連接處已經崩線了,廉價感十足。在白天看到的和藹可親的兔頭,到晚上,畫風陡然一變,像是從某個鬼畜靈異片場跑出來的凶殺案主角。
襯衣一絲不苟地扣到最上麵一顆,喉結被擋在領帶後麵,露出的膚色隻有很小的一部分。察覺到伊涵近乎冒犯的視線,被藏起來的喉結輕輕滾動了一下。
「我……已經習慣帶著頭套了。」
「你很好奇嗎?」
好奇頭套下的真麵目,又或者是好奇他這個「人」?
伊涵當然好奇。要是不好奇,她就不會開口了,甚至不會這樣刻意地和兔子拉進關係。
他比她想象的還要單純,還要……沒有底線。
淺褐色的眸光盈盈,燈光憐愛地照耀在她的側臉上,就連眼皮上淺淺的小痣都能看清。驟然間,兔子失去言語的能力,鉛灰的牆麵倒映出他扭曲的身影,褪去可笑的玩偶頭套,無數血紅的眼緊盯著他的背脊,似乎在嘲笑他拙劣的偽裝,思考和心緒一起在失重中墜落。
……他從沒有這麼清晰地認識到,他終究是和伊涵不一樣的怪物。
貪婪的目光被隔絕在頭套之內,他才能得到這段短暫而可貴的時光。「花園」內配有學習用的書籍,講述人類的很少,大多數都在教導他如何乾脆利落解決蟲子。
書上所說的人類貪婪無知,愛慕金錢名利,壽命短暫無比,遠比玫瑰更容易衰敗。人類易受到挑撥和引誘,會被一時的好處沖昏頭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