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增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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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經歷了連續半個月之久的陽光炙烤之後,巴黎終於迎來了一個陰雨綿綿的早晨,在這難得的日子裡麵,久違的涼意終於讓已經在悶熱當中的人們找到了喘息的空間,連帶得世麵上都熱鬧了不少。

而在特雷維爾家族的宅邸當中,赫赫有名的老元帥此時正坐在自己的躺椅上閉目養神,躺椅微微搖晃,讓他偶爾發出舒服的哼聲,也隻有這斷斷續續的輕哼,才讓旁邊的孫子確認老人並沒有睡著。

老人的臥室在宅邸內緊鄰花園的東側,幽靜而且清涼,大開的窗戶此時正不斷地將清涼的風送到臥室裡麵,讓祖孫兩個都倍感舒暢。

夏爾就站在躺椅旁邊,一直低聲說著話,猶如是在為老人朗誦報紙一樣。

老人一直閉著眼睛,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在聽,但是夏爾卻沒有催促老人,畢竟他也理解,像爺爺這樣上了年紀的老人,本來一天就難以集中精神,肯抽出時間來聽他的報告已經不容易了。

老人最近身負皇帝陛下的命令,一直都在外麵巡視外地的駐軍,奔波勞頓了一個多月,昨天才剛剛回來。

「……就這樣,那天晚上我就確認了,布沙尼神父也就是基督山伯爵的一個分身,或者說,一個幌子。」在涼風的伴奏下,夏爾將最近他接近基督山伯爵之後所打探到的一切情況,都原原本本地報告給了特雷維爾元帥。

然後,他停下了敘述,用渴望得到指點的眼神看著仍舊閉著眼睛的老人,等待著對方開口。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以來,他一直都蒙受著老人的教育,老人也一直傾盡全力教導他,把他當成了自己一生事業和未來期望的繼承者,多年來的相處,讓祖孫兩個人之間感情深厚,擁有著超乎尋常的羈絆,以至於老人在夏爾麵前不需要借助太多詞語,夏爾就能馬上明白老人話裡麵所暗示的意思。

在調查到了這麼多收獲之下,夏爾現在也需要一個人和他靜靜地坐在一起,分析目前的局勢,構思未來的行動,除了自己的爺爺之外,他的身邊沒有這種可以托付一切秘密的人——以後恐怕也不會再有了。

夏爾在沉默當中靜靜地等待著,好幾分鍾之後,特雷維爾元帥終於艱難地睜開了眼睛,迷迷糊糊地吸了一口氣,然後低聲問。

「所以你認為,基督山伯爵是一個虛構的人物?」

因為已經休息了這麼久,老人難免有些中氣不足,甚至讓人懷疑他剛才到底有沒有聽清夏爾所說的話,不過夏爾卻相信,一切情況已經在老人那充滿了經驗和智慧的腦子裡麵了,他隨時可以從中得到教益。

「是的,我認為所謂的威爾莫勛爵,布沙尼神父,基督山伯爵等等,都是同一個人為自己編造的不同身份而已。」夏爾點了點頭,「這個人就是愛德蒙-唐泰斯,是一個在伊芙堡內坐了許多年牢的倒黴蛋。」

「一個愚蠢的倒黴蛋,當年如果不蠢的話他不會落到這個地步的。」老人頗為刻薄地補充了評價,似乎對那個人毫無同情心。「看樣子他現在已經聰明了不少了。」

「那麼,爺爺,您認為這個倒黴蛋,好不容易逃脫了監獄,逍遙法外並且成為了一個大富豪,他為什麼要回到法國來?」夏爾眨了眨眼睛,輕聲問老人。

「這還用問嗎?當然是為了復仇啊!」老人撇了撇嘴,「如果不是為了仇恨的話,那麼誰會放著榮華富貴的日子不要,非得跑回這個讓他坐了十幾年牢房的國家呢?」

夏爾沉默了。

因為爺爺和他的判斷是一致的。

是的,除了復仇之外,還能有什麼理由呢?

或者說,不復仇的話才怪吧。

捫心自問,如果自己被人送進了監獄,而且喊冤無門最後不得不在監牢裡麵呆了十幾年,那自己也一定是要報復,一定要讓仇敵享受同樣——不,是加倍的——痛苦。

也隻有這樣,自己才能夠心平氣和下來。

所以在了解了這個基礎情況之後,基督山伯爵在多年後跑回法國就不那麼奇怪了。

「是的,他肯定是為了復仇才回來的。」夏爾點了點頭,「但是現在的問題是,基督山伯爵的復仇對象,到底有幾個?還有,他到底打算以什麼方式復仇?這些問題不弄清楚的話,一切就等於仍在迷霧當中。」

「維爾福一家肯定算一個,他們是把他摁在牢房與老鼠為伴的主要責任人。」不知道是否因為冷嘲熱諷,特雷維爾元帥的嘴角邊露出了古怪的微笑,「我之前跟你說的都對了吧?這些檢察官接觸了太多黑暗了,他們注定和黑暗相伴,遲早會被黑暗找上門來,我們離他們越遠越好。」

「您確實太有先見之明了,爺爺。」夏爾心悅誠服地恭維了爺爺。

「那麼如果你是他的話,你會怎麼對待維爾福?」老人再問。

夏爾沉默了。

確實,無論從哪個方麵來看,維爾福一家都是愛德蒙-唐泰斯不共戴天的敵人,一個送他去了暗無天日的伊芙堡;一個為了兒子,下令永遠不許把他放出來。

他們兩個一起,贈送給了愛德蒙-唐泰斯一段最為不堪回首的人生。

如果這種事被放到自己身上的話……自己會怎麼做呢?

在一生最為燦爛的年紀,被關進了暗無天日的黑牢,從此與世隔絕,過著最卑賤的生活——光是想想,都讓人心裡生出一股莫大的憤怒。

「如果是我……我一定會讓他們死得慘不忍睹,我還要讓他們名聲掃地,讓他們辛辛苦苦建立的一切名望、權力、社會地位統統化為泡影,要讓他們承受一切不堪承受的恥辱,隻有這樣,我才能夠心平氣和。」說到後麵,夏爾的聲音已經有了一些顫抖,「不,不光如此,我還要讓他們家庭破碎,總而言之,我要讓他們失去一切!」

「你還要把魔爪伸進他們的家庭,霸占他們的女兒?」就在夏爾激動的時候,一句冷不丁的話鑽入到了他的耳朵裡麵。「把他的女兒弄到自己家裡來?」

「呃……」

夏爾心頭的激動頓時就消失了,因為尷尬,他的臉色有些發紅。

「爺爺,我不是……」

很明顯,一回到家,爺爺的老仆人就把之前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了爺爺——尤其是他強行收容瓦朗蒂娜留宿一夜並且為此和維爾福檢察官發生沖突的事情。

「算了,別跟我解釋了,都已經發生了,解釋又有什麼意義呢?」老人搖了搖頭,似乎有些興味索然,「你的年紀已經大了,已經足以自己做決定了,所以你做的沒錯,你可以命令我的仆人,你在家裡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但是我還是想跟您解釋一下——我真的對瓦朗蒂娜沒有別的意思,請您不要生氣。」夏爾還是堅持解釋,「我知道我這樣做有些不得體,但是那天事發突然,我隻能這麼做,隻有這樣,瓦朗蒂娜才會繼續為我效勞,我需要她為我效勞。」

「有關於瓦朗蒂娜的一切事情,我早已經有言在先了,所以我現在也不想補充說明什麼。」老人不耐煩地微微動了下手指,示意夏爾不要再多費唇舌了,「我的意見你是知道的,我也不會改,但是夏爾,我不想責備你,不為別的什麼,我奮鬥了一輩子,犧牲了那麼多東西,就是為了讓兒孫可以隨心所欲地活著,所以如果你非要接近她的話,我也由得你,再怎麼不高興我也會忍耐。我隻希望你能夠聽聽老輩人的告誡,畢竟我們雖然未必比你多了多少知識,但是肯定多了一點人生經驗。」

「我會聽的,請您放心吧……」夏爾有些慚愧地低下了頭來。「隻要這件事一了,我不會再讓您或者其他人為難的。」

爺爺這番話,既是告誡,也飽含深情,讓他又慚愧又鬱悶。毫無疑問,老元帥之前就強調過,要夏爾不要過於接近瓦朗蒂娜,畢竟她絕對不是他的良配,為了避免讓兩方麵都難受,還不如直接一開始就不來往——而夏爾突破了這個告誡,盡管情有可原,但是確實未被了爺爺的叮囑。

「好吧,我們不談這個了。」也許是因為夏爾的保證,老人的臉色變得好看了不少,「現在我們已經確定維爾福一家是基督山注定要去毀滅的仇人了,那麼還有誰?」

「這也是我想要弄清楚的問題。」夏爾也樂得轉開話題,「我有個猜測——當時來巴黎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基督山伯爵跟我閒談,說了三個人家,維爾福,唐格拉爾,還有馬爾塞夫,既然維爾福已經被證明是他的仇敵了,那麼其他兩家人應該也是,可是……我真的想不明白,為什麼一個銀行家,一個軍人,會跟基督山有什麼仇怨。」

「唐格拉爾不是一開始就是銀行家的,他是白手起家的,以前在馬賽,在一個船行裡麵當書辦,一個小人物。」老元帥為夏爾解釋,「他應該和愛德蒙-唐泰斯早年有什麼恩怨。」

「又是馬賽!這真是一個被詛咒的地方!」夏爾忍不住感嘆了一句,「這樣我倒是不奇怪了,不過馬爾塞夫……」

一提到馬爾塞夫,祖孫兩個人就不約而同的對上了視線。

「這一點倒是很奇怪……」老人的手指微微地握緊了。

確實,以馬爾塞夫元帥的履歷來看,他實在不像是能和愛德蒙-唐泰斯產生什麼交集的人。

作為帝國最有名望的將領之一,馬爾塞夫元帥的出身和履歷夏爾當然也是耳熟能詳的——他出身於法國東南部臨近裡昂地區的德-馬爾塞夫家族,這個家族世代從軍,算得上是地方名門,作為次子的他早早從軍,在帝國時代嶄露頭角並且最後在滑鐵盧戰場上成就了大名,最後一路升遷,成為了帝國的元帥。

這樣的人,會和愛德蒙-唐泰斯有什麼牽扯呢?

實在是讓人想不明白。

不過,這反而惹起了特雷維爾元帥的興趣。

「也許我們隻能從基督山伯爵那裡搞清楚為什麼了。」老元帥不動聲色地給了夏爾一個眼色。「說不定,他們本來就沒什麼關係,一切都隻是你的無端猜測呢?」

維爾福和唐格拉爾對他來說不過是路人而已,但是馬爾塞夫元帥,可是他的競爭者之一——畢竟,作為新一代的後起之秀,戰功赫赫的馬爾塞夫元帥,極大地威脅到了特雷維爾元帥等等元老宿將的影響力。

如果能夠利用基督山伯爵這邊,對馬爾塞夫元帥進行打擊的話……那將是極好的。

「好的,我會弄清楚的,爺爺。」夏爾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您給我一點時間吧。」

他在心裡摩拳擦掌。

事到如今,基督山伯爵對他來說不僅僅是一個待宰的肥羊了,他更是一段陳年舊事,一段活著的歷史,一個可以用來給自己鋪路的敲門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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