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麻煩（1 / 2）
「唉……」
撐著渾身的酸疼，孫鍵從滑膩的瓷磚上勉強站了起來。拖著微瘸的左腿來到盥洗台，瞥了一眼鏡中的自己……
「挖草！這孫子誰啊？」
隻一眼，他就見鬼似的避開鏡中的自己，仿佛這樣就能撇清自己和鏡像的乾係，可捧起的冷水剛碰到血腫的上唇，就疼得他齜牙咧嘴地縮緊了脖子……
「嘶——疼疼疼疼疼」
剛剛被郝仁和平安暴捶都寧死不屈的人，終於飈出了委屈的淚水。
「草，憑什麼？憑什麼老子要挨這頓揍？」
孫鍵不甘心的梗直了脖子，忍著疼痛，緩慢而堅決地調整著自己的姿勢……他要站直——軍人般地跨立站直！
直視著鏡中的自己，他感到渾身上下頓時有一絲霸氣，側漏而出！於是，他睥睨著鏡中的自己，鏡中人同樣也睥睨著他……
可能是疼的，也可能是睥睨久了累的，總之，他開始覺得沒意思了——頓了一下，惡狠狠地指著鏡中的自己罵了一句——
「瞅你那慫樣！哈忒！」
一口血痰啐了鏡子一臉……
鏡子很震驚，鏡子很無辜，鏡子很憤怒，鏡子……也很困惑——「你特麼啐我乾嘛！？」
其實鏡子誤會他了，孫鍵的不文明行為針對的不是鏡子，也不是鏡中同樣惡狠狠的自己，而是五分鍾前不敢還手的自己，兩分鍾前不敢看鏡子的自己，和一分鍾前委屈飆淚的自己。
恐懼、怯懦、委屈，這些該死的負麵情緒，才是自己現在慘得一匹的罪魁禍首——孫鍵如是想！
如果剛開始就一記老拳印在氣勢洶洶沖過來的平安臉上，不就……不就被揍得更慘？瞅著鏡中細胳膊細腿的矮小平庸男，他不得不冷靜下來……
「唉，麻煩啊！」
認慫，挨揍；不認慫，挨更狠的揍……這草蛋的人生啊！
「噹、噹、噹、噹……」
晚自習的音樂鈴聲傳進耳中，鬱悶的孫鍵更鬱悶了。沒人敢不去晚自習，尤其他這樣的住校生——一次不到，記大過，周一全校升旗後，登台對著麥聲情並茂（校規）地宣讀不少於1000字的檢討（班主任和教導主任審核過）；兩次不到，開除！
想當初剛轉學過來，班主任眼鏡片後瞪得老大的眼球盯著他，他就不寒而栗……「兩次不到，開除！絕不姑息！誰來都不好使！聽明白沒？」那雷霆般的暴喝，仿佛又在耳邊炸響！
屁，潘子軒和雷婷婷不來晚自習多少次了？不對，應該問，這倆貨來過晚自習幾次？就連平安那個學渣都……「人倆年級前五，校長特許；平安爹捐了全校的電腦和網絡係統、安保係統，平安在校期間，係統設備的升級維護通通免費。你有啥？你不忿個啥？」冷靜客觀的人格瞬間就懟了本尊一臉，令他無「話」可說，無法可想。
忍痛出了衛生間，孫鍵緩緩走向教室……好容易挨到教室門口，隻聞班主任史鎰柝一聲暴喝——「又遲到！」
渾身一哆嗦，迎上史老班暴虐的目光和教室裡射出的手術燈般刺眼的光幕，他愣神了——好像想起了一件必須做卻沒做的事兒……是什麼呢？
「挖草！」
不自覺脫口而出，孫鍵扭臉轉身，顧不得渾身酸痛，沖著衛生間，撒丫子狂奔……
班主任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鬧了個大愣怔——這逆來順受的孫鍵今天是鬧啥大病了，居然敢當麵對自己口吐芬芳！？
當然，為人師表的史老師是不會注意到孫鍵皮泡眼腫這種小事的。
「孫鍵！你敢罵……你敢遲……不是，你跑啥？滾回來！」
反應過來的班主任氣急敗壞地原地跳腳，可孫鍵充耳不聞，一往無前地奔回了衛生間。
瞄了一眼掛著血痰和迸濺狀血跡的鏡子，警惕地左右尋睃一圈，沒人！嗯，微微慶幸一下，隨即又愁了起來——瑪德，沒紙！怎麼擦？
再磨嘰，史老班就進來了！當機立斷，孫鍵迅速扯下兩隻襪子套手上，趿著鞋，踮著腳，嗝滋嗝滋地抹了起來……
一陣陣潑水的嘩啦聲和抹擦的咯嘰聲中，史老班踱進了衛生間……
「你在乾嘛！？」
又一聲暴喝響起。
「呃……」
孫鍵大腦皮層的觸突忽然積極地運動聯係起來……
「報告史老師，我在……在擦鏡子。」
實話，不然嘞？大腦皮層一聲嘆息。
「擦鏡子？你為什麼擦鏡子？」
史老班也是被孫鍵的古怪舉止搞懵了，不問孫鍵為何不上晚自習，為何對他爆粗口，為何鼻青臉腫，而是順著孫鍵的話問了下去。
「因為……鏡子……髒了？」
孫鍵小心翼翼地回到。
「你弄髒的？」
「不是！」
「不是，你擦得起勁？」
「我咋瞅著像血，誰的血？」
史老班狐疑地掃了鏡子邊角的血跡一眼，沉下臉問道。
「呃……」
這時，史老班才注意到孫鍵慘無人道的臉。
「你臉咋整的？」
「……摔的……」
「誰摔的？大力水手？」
「嗯～？」
孫鍵壓根沒聽懂這個70、80後才懂的梗。這讓史老班很沒麵子，也不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