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婦人未必不丈夫(1 / 2)
「嗚——」
蒼涼的牛角號陡然響起,劃破了午後沉悶的天空,崇陽城牆上所有人都是一凜,不約而同向山口處看去。
一麵藍色的大旗從山口中轉了出來,旗後塵土飛揚,腳步紛遝,無數水匪匯成一股渾濁的奔流,沿著大道滾滾向前。幾隻驚起的飛鳥撲棱棱盤旋著,卻找不到可以落腳的地方,隻好振翅飛向遠處。
李自成自稱水德王,大順軍的服色旗號都用藍色,宋江假借大順軍的名義,所以也打著藍色的戰旗。
崇陽城頭上鴉雀無聲,青壯們屏住呼吸死死盯著山口,眼看著黑壓壓的水匪越來越多,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緊張壓抑的氣氛。
「都楞著乾嘛?誰再探著腦袋看熱鬧,小心老子砍了他!」孟寶手中的馬鞭上下揮舞,劈頭蓋臉抽打著發呆的青壯:「戳你娘的,還不快些乾活!讓你看,讓你看……」
青壯們這才反應過來,慌忙抬著磚石灰瓶等守城器械,一群群登上城頭,緊緊握著手中的武器,在女牆後排成一道稀疏不齊的隊伍。
孟寶手下的衛所兵組成了軍法隊,懷抱大刀在城頭上來回巡視,一名軍法官大聲宣講著軍令。
「臨陣後退者,斬!不從軍令者,斬!喧嘩妄語者,斬!……」
汪克凡和縣中的官員們站在城樓上,手扶垛口觀看水匪的軍容。大敵當前,陸傳應的額頭冷汗淋漓,許秉中神色還算鎮定,兩手卻下意識地緊按著牆磚,手指的骨節處一陣陣發白。
一麵,兩麵,三麵……,越來越多的藍旗出現在視野中,水匪們終於全部現身,
大眼一看足有三四千人。他們沒有統一的軍服,大多穿著青黃土布短衣,有的甚至打著赤膊,遠遠看去就像秋天枯萎的草原,色彩斑駁而黯淡,鋪滿了一塊巨大的田野。
號角嗚咽,旗幟揮舞,水匪們停止前進,緩緩聚攏在中軍大纛周圍。突然,水匪們齊齊大喊一聲,一起舉起手中的刀槍,在午後強烈的陽光下,閃出了一片耀眼的光芒!
城頭上的青壯都是悚然變色,一名少年兩腳發軟,撲通一聲坐在了地上。
「拖下去,打他二十軍棍!」
許秉中冷冷吩咐一聲,
眼睛卻一直盯著城下。
劈裡啪啦的軍棍響起,那少年不斷哀嚎慘叫,卻蓋不住水匪一浪高過一浪的喧嘩。
水匪整隊完畢後分成兩股,以兩千名戰兵作為前隊,再次向前逼近,直到離城牆千步之遙才停下,揮舞著兵器大呼小叫,不斷向城牆上恐嚇謾罵,幾名騎兵更沖到護城河邊,往來馳騁,氣焰囂張。
在他們的掩護下,水匪後隊兩千人分散開來,有的砍伐樹木,有的紮寨築營,還在中軍大纛旁豎起了一輛瞭望用的簡易巢車,查看崇陽城中的動靜。
城樓上,陸傳應小心翼翼地探出身子,正好和幾名水匪騎兵打個照麵,城樓與護城河之間不過一箭之遙,連他們的鼻子眼睛都看得清清楚楚,猙獰的目光中殺氣騰騰。
活生生麵對這些凶惡的水匪,他隻覺得一陣氣短腿軟,連忙縮回了城垛後麵,對汪克凡顫聲說道:「賊人悍勇,還是不要出城交戰的好,隻須在城中堅守數日,敵軍糧盡,自會退去。」
「尹公(對縣丞的尊稱)放心,水匪們遠來疲憊,趁他們立足未穩,恭義營正好出城沖殺一陣。」汪克凡指著水匪的中軍將旗說道:「這股水匪隻是宋江的前軍,兵力有限卻輕敵冒進,我軍必可戰而勝之!」
一陣南風吹過田野,水匪陣中的中軍大纛迎風而動,上麵一個「杜」字清晰可見。派出的斥候早已查明,宋江的大軍和輜重部隊還在三十裡後,城下是水匪的先頭部隊,主將杜龍王,是十七家水寨中數得著的大頭領。
力分則弱,杜龍王過於自信,隻派兩千人擔任警戒,是一個非常難得的戰機。
「賢侄可有十足的把握?萬一落敗,不但損兵折將,還難免挫動城中士氣……」生死之戰的關頭,許秉中沒了平日裡的灑脫風度,患得患失間拿不定主意。
汪克凡毫不猶豫地打斷了他:「城中青壯喪膽,賊寇卻士氣正旺,一味死守反有城破的危險,必須出城迎戰!」
冷兵器作戰以肉搏為主,士氣高低直接影響戰鬥的勝負,水匪輕敵冒進,同時也意味著士氣高昂,杜龍王的兵鋒直逼到護城河前,數千水匪一直叫囂不停,都是為了恫嚇崇陽城中的守軍。
如果是百戰餘生的精銳老兵,當然不會被這種虛張聲勢嚇倒,但是城中的青壯都是臨時拚湊而成,已經被水匪嚇破了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