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聯墨(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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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德兄,這你可太不厚道了。」

在醒悟到其中蹊蹺後,張煌忍不住對曹操苦笑埋怨。

不可否認張煌的確對第五宮元抱著必殺之心,哪怕借助何進大將軍的力量也無有不可,但這並不代表他原因身處風口浪尖。天曉得那第五宮元會不會因為這件事重新開始注意他?

被第五宮元重點關注,一想到這件事張煌就不由地打了個冷戰。

麵對張煌的埋怨,曹操笑了笑,提醒道:「此處非是說話的地方,咱們去安妥之地再做詳談。」

「安妥之地?」張煌嘲諷般地笑了笑。

在滿天都是「渾天儀」監控的雒陽,除了各家各府造在地底下的密室,能有什麼暢所欲言的安妥之地?

大漢的雒陽,那可是比先周的幽京更加嚴於控製言論的地方,當年張煌初至雒陽的時候,親眼目睹幾個喝醉酒抨擊朝政的書生當場被巡衛抓走,其中有一個甚至當場被打到半死。

這種監控製度,已不算是厲政,而應該稱呼為暴政!

不過出乎張煌意料的是,曹操並沒有帶張煌去哪家府上的密室,他徑直帶著張煌來到了一座極為大氣的建築群落前。

「這是……」

張煌環首望著四周那廣闊的由青石鋪成的廣場,隻見廣場上駢羅相接地立著許多一丈高、四尺廣的青石碑,以瓦屋覆之,四麵欄樟,石碑上雕刻著密密麻麻的八分隸書。

細細一數,這些石碑總共有四十六塊,每塊石碑的四周都圍滿了許多風雅儒士,這些儒生們或高談辯論、或談笑風生,甚至於,其中內容直指朝中大臣以及朝政,但令張煌詫異的是,那些值守在石碑四周的郡尹士卒,卻對某些儒生不合時宜的抨擊聲充耳不聞。

張煌下意識抬頭望向天空,這才發現天空一片晴朗,並無那些密密麻麻的渾天儀遮蔽天日。

對此他很是吃驚,畢竟除了第五宮元所在的方仙觀外,他還是第一次來到一座上空沒有渾天儀的地方,要知道就連大將軍何進府邸的上空都漂浮著那些討人厭的玩意。

「太學!」曹操的介紹肯定了張煌心中的猜測。

太學,雒陽太學。

秉承「大而未盡則為太」的思想,雒陽的太學被譽為是全天下文學的匯聚之地,據說每日都有數萬儒士在這裡辯論交流、噓枯吹生。

據曹操的介紹,這裡是雒陽唯一享有言論自由的地方,甚至於,太學生的「清議」,即便是抨擊朝政、針對朝臣,也不會因此獲罪。

太學屬於太常府名轄,所謂太常,即「欲令國家盛太常存」之意,相當於文化教育局。

而太學的實際主管官則是祭酒與博士,前者相當於校長,後者相當於教師。記得張煌紅顏知己蔡琰的老爹蔡邕,以及潁川的鬼才郭嘉在歷史中都曾被稱之為「蔡祭酒」、「郭祭酒」,這說明他們曾經擔任過國子學的校長,區別隻在於蔡邕在雒陽的太學任職,而郭嘉則是在許昌的許學任職,都是極其了不起的成就。

雖然祭酒與博士的俸祿並不高,不過是千石(90斛)與六百石(70斛),輪俸祿隻能算是中層的官員,但是其地位卻非同小可,尤其是祭酒,即便談不上天下萬萬儒士的領袖,那也絕對堪稱當代儒家活生生的旗幟。毫不誇張地說,頂著一個祭酒的官名,比頂著再多的大儒、碩儒名號都要管用。

要知道,雒陽太學可是被譽為能與孔子授業之地「洙泗」相媲美,在當代儒生心中的影響難以磨滅。

曹操在雒陽也是名人,雖然有些人會詬病他乃宦門之後,但不可否認他祖父曹騰可不似十常侍那一流。隻能說,似十常侍一流幾乎葬送了當代漢人對宦官的評價,使得大部分世人一提起宦黨便大搖其頭,或憤慨或鄙夷,尤其是無知的百姓,他們更不會明白原來宦官中也有曹騰、呂強那樣的賢士。這才是後來曹操自立門戶初期時舉足維艱的原因。

憑著曹操的引薦,張煌順利進入了太學。

走過那青石廣場的拱門,迎麵便是一堵門牆,牆上刻著一個巨大的「儒」字,龍飛鳳舞,筆力遒勁。而在這個大字的下方,則雕刻著「學而優則仕、仕而優則學」這句儒家名言。

自孔子將儒生的出路定義為做官以後,「學仕」這句話在儒生們心中的分量已經超過「學而時習之」、「君子學以致其道」等諸多教人向學的經典言論,已堪稱能與仁、義、禮、智、信、恕、忠、孝等儒學核心思想列在同一高度,成為當代儒士向學的目標與戒律指引。

這個時期儒學所提出的「學仕」比先秦有了巨大的改變,它已明確告訴儒學子弟,「學」的最終目的是為了「做官」,並且,在你「學」的同時感覺有餘力的時候,你就可以去做官,即學而優則仕。【優:盈餘。】

「做官」時候感覺仍有餘力,那麼你就繼續向學,即仕而優則學。

而在做官的同時繼續向學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是為了更好的做官!

而這條路是沒有止境的,即「學無止境」。

孔子的做官理論給了儒學與天下眾多儒生一條明路,一條坦闊大道,同時也為儒學成為王教、國學首選奠定了基礎,奠定了儒士做官輔佐君王治理國家的這個千年不變的現象級改變。

四百年大漢、九百年儒學,這句話可不是開玩笑的,毫不誇張地說,有了孔子的指引,即便漢朝有朝一日覆滅了,儒學還是依舊可以傳承下去,亦會有眾多的儒生陸續作為輔佐當代明君的輔臣,這是其餘諸子百家所不具備的優勢。

領著張煌踏足了太學這座儒家堪稱聖殿的地方,曹操也並沒有跟張煌商討什麼實際的問題,他隻是讓張煌在這裡混個臉熟罷了,四周自有一些儒生會向曹操背後的勢力報告張煌代表何進大將軍出現的這樁事。

事到如今,張煌顯然也已經猜到曹操背後的勢力了,那可不止是文官集團那麼簡單,站在曹操背後的是儒家,是囊括整個朝廷內文官的儒家。不可否認文官中或許也有不支持儒家跟何進大將軍合作的人,但即便如此,持支持態度的勢力,依舊占絕對多數。

「折巾仕。」

曹操低聲向張煌說出了當代儒家真正的掌舵人。準確地說那不是指一個人,而是指一個眾體。

折巾仕這個稱呼,出自「林宗折巾」這個典故。

林宗,即郭林宗,即早已逝世近二十年的名仕郭泰、郭林宗,此人非但與許邵並稱「許郭」,更有後人將他與另外兩位不同朝代的賢仕並稱為「介休三賢」,這兩人分別是春秋時晉國賢臣隱士介子推(火燒綿山、寒食節的由來),與北宋名相文彥博。

郭泰又與李膺交好,二人互為知己,而李膺是當時太學生的領袖。總而言之,當時這群儒士比朋為友,在朝野同進同退,打算聯合起來用言論打壓宦黨,結果因為當時的皇帝桓帝偏信宦黨而遭到迫害。

但是因為當時李膺掌握著不少宦黨親族的犯罪證據,因此宦黨並不敢魚死網破,在逼李膺退隱後,又殺害了太學中一些帶頭的儒生,這樁事就算暫時告一段落了。

這即是第一次黨錮之禍。

到桓帝駕崩、天子劉宏掌政,儒學當時的領袖陳藩擔任太尉,與大將軍竇武合謀誅殺宦黨,可惜失敗,致使第二次黨錮爆發。

這場儒生們失敗的反擊,終於引起了宦黨的恐懼與怒火,於是在第二次黨錮事件中,大批的儒士遭到迫害,有的下獄監老死、有的被拷打致死、其餘參與者「終生不仕」,名仕李膺亦是死在第二次黨錮之禍當中。

可想而知,儒家跟宦黨究竟有著何等的血海深仇!

而折巾仕,便是當初跟郭泰一同被黨錮牽連的當代名仕,也是目前儒家中最具地位與言論權的引導者。

「折巾仕」、「清流黨人」、「太學士」,便是構成如今整個儒家的三個最核心部分。其中折巾仕充當著引路人,相當於當代儒生的榜樣;清流黨人即朝中「清黨」,由剛正不阿、清正廉明的在朝文官或在野名仕組成,非但是大漢朝廷的中堅力量,亦是儒家中準備接棒的折巾仕繼承者,代表人物有楊賜、馬融、鄭玄、盧植、臧旻、荀爽、袁逢、袁隗、蔡邕等等;而太學士則整個儒家的基層力量,同時也是引領著天下儒生的標示,臧洪、楊彪等皆是其中佼佼者。

論地位看似是太學士最低,但實際上,太學士的影響力卻是最大的。就拿臧旻、荀爽、袁逢、袁隗等人來說,他們都是從太學裡走出來的名仕,理所當然對太學抱有深厚的感情。而臧旻有兒子臧洪,荀爽有整個潁川荀氏書院不說,還有荀彧、荀攸等荀家子弟,袁逢、袁隗的身後則站著袁紹、袁術兩名子侄,哪怕是曹操,他老爹曹嵩也屬於太學士出身。

還有張溫、孔融、陶謙、劉馥、公孫瓚(盧植弟子)、劉表、劉繇、劉焉、邊讓、孫堅(由張溫提攜)等等等等,這個關係網,幾乎囊括未來整個天下的俊傑,可想而知,這股勢力究竟有多麼地龐大。

聽了曹操的解釋,張煌對於儒家針對宦黨的怨憤絲毫不感覺意外,畢竟在二十餘年前人家兩股勢力就在相互傾軋、相互攻伐了,而儒家勢力遭到兩次黨錮之禍,當他們第三次向宦黨做出反擊時,那力度絕對是遠超此前任何一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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