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世道難(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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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言輕,可道之有八九。

世道難,如意者有二三。

思動街,竹節巷,一少年挑燈夜行,踏雪而行,少年裸露在外提著火燭籠的手掌凍得通紅,隻得兩隻手來回交替,放到棉布衣兜裡暖一暖才不至於把手凍傷。

這一年的時節鎮,寒風似乎比往年都大了些。

少年加快腳步,向著巷子外的街道走去,因為大雪緣故,整個時節鎮的鋪子都早早關了門,隻有街邊屋舍裡偶有零星的燭光。

少年身上裹著一件厚厚的棉襖,頭上戴著一頂翻毛的大棉氈帽,兩條長長的護耳聾拉著,剛好可以蓋住少年耳朵,腳下是一雙少年母親親手縫製的靴子,此時已經滲入些許雪水,凍得少年腳趾不斷彎曲伸直。

走了約扌莫十來分鍾,終於臨近那條桃李巷,走至街尾,有間孤零零的小木屋映入眼簾,木屋簡陋至極,縫縫補補,屋壁屋頂都漏著風,簷下支撐的柱梁都斷了一根,時不時還有點碎花雪飄進木屋。

深吸一口氣,少年還是提著燭籠走進木屋。

木屋內的景象與在外麵看的寒酸偏陋如出一轍,一張被挪到一旁的木桌,兩個木凳,一張缺了半隻腳的床。

床上躺著個身形消瘦的中年人,不過此時已經被一塊白布蓋住了臉。

屋內就三個人,一個胡須花白的老人,還有個讀書人模樣的中年男子,兩人站在一旁,不知在說著什麼。

少年進屋後兩人才轉過頭,都對著少年略微點頭。

那張木床前,有個披戴白色縞素的少年,跪在一個小小的火盆前。

縞素少年麵無表情,往火盆裡投著紙錢,紙錢燃燒的火光,在少年黢黑的麵容上飄忽不定,成了木屋內唯一忽明忽暗的亮光。

少年名叫任鬥久,是整個時節鎮出了名的混小子,更是人人避之不及的災星。

床上躺著的,是他爹,以前鎮子上木工活做得最巧的木匠,鎮上的人都叫他任老三。

隻是自少年四歲那年他媽離世後,任老三就整日整日酗酒,再也沒拿得起陪了自己大半輩子的刨子。

剛進屋的少年取下氈帽,眼眶濕潤,走到任鬥久身旁跪下,畢恭畢敬磕了三個響頭,隨後直起身子,有樣學樣陪著任鬥久燒紙錢。

站在一旁的兩人對視一眼,皆是嘆了口氣,隨後那個讀書人模樣的中年男子才緩緩上前,站在兩個少年身後,久久無言。

讀書人姓劉,是個外鄉人,聽說是沒在外邊考上功名,才到了鎮上開設了私塾,謀口飯吃。

以前的任家,靠著一家之主任老三的一手木匠活,日子過得還是挺滋潤,在鎮子那條春茶街都有個不小的鋪子,加上妻子李花,是從郡裡遠嫁過來的大家閨秀,知書達理,待人賢淑,彼時的任家,在整個時節鎮都是人人羨慕,誰見了任老三都得豎個拇指,更是有不少漢子都直言,真羨慕這小子,不知道哪來的福氣,娶了這麼好的媳婦。

但用隔壁那個多嘴婦的話來說,他任家兩口,千不該萬不該,就不該年年去那祈子廟,成婚七年才終於如願以償的懷上,偏偏生出個壞種,用鎮子上的話來說,這小子也就是個子矮了點,身板不實稱,不然天他都敢去捅咯!

自任鬥久出生後,不知是得子不易的任家夫婦溺愛使然,還是那小子天生就是個惹禍的主,反正兩口子就沒得過一天清閒日子,不是關了鋪子到處找撒野的兒子,就是隔三岔五的買上東西,揪著兒子耳朵登門道歉。

這小子又是個強種,不過還好的是敢作敢當,自己惹的禍耳朵被扯掉也絕對不吭聲,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隔壁那多嘴婦人蘭氏,最是遭他的災,由於中年喪夫,一直也未曾改嫁,就成了個門前是非多的寡婦,還被鎮子上那些小孩子取了個外號,叫獨勾婆。

有次有個孩子從門前過,扯開嗓子吼了一聲「獨勾婆」後,沒跑過提著掃帚出門的婦人,被抓了個現行,那次之後婦人就一口篤定,自己這個「獨勾婆」外號,最開始就是壞種任家小子帶頭叫的。

對此事任鬥久從來沒承認,也沒去澄清,反正從來都是個隻管拉不管擦的主,什麼髒水接不住?

唯有一次,婦人家養了一年多的雞,婦人自己不舍得吃,要等著已經嫁了人的姑娘帶著姑爺回娘家才舍得殺的雞,接連幾天的丟,隻留下雞柵欄裡散落一地的雞毛,婦人就上了任家的門,非說是任鬥久這壞種乾的,偷她家的雞。

當時年僅八歲的任鬥久什麼都沒說,就靠在門框上任由婦人罵。

隻是第二天一早,出門打水的婦人一開門就嚇了一跳,隻見門口那個任家小子早早等在那,一隻手提著兩隻已經被咬死的雞,另一隻手裡拎著一隻提起尾巴跟他一般高的大黃貂。

婦人再一看那任家小子,手臂上有一條觸目驚心的抓痕,頓時也明白了怎麼回事,隻是不等婦人開口說話,那任家小子將死雞往地上一丟,把那大黃貂往脖子上一甩,扛著就走了。

臨走前丟下的眼神,分明是在說:「你的雞,還你,這東西,我的」。

猶豫了一天的婦人在第二天,還是抓了隻身形不小的母雞上門,說是家裡遭了那玩意,養不住了,自己又吃不完,就給送來一隻。

其實早年任家女主人在的時候,婦人跟任家關係還是很親近的,自家男子死了後,都是隔壁那個叫李花的每日每夜的陪著過來的,兩個婦人嘛,家長裡短的,話頭一開就融洽得多。

後來任家出了這麼個混世魔王,婦人也不止一次的勸過李花,要多加管教,趁孩子還小,再放任下去就晚了,小孩子嘛,心性愛玩愛鬧很正常,但得讓他知道個度,這些個道理,你們出身大門大戶的,難道不比我這種鄉野婦人懂?

每次名叫李花的婦人聽到這,都會眯著眼,笑著回道:「知道了知道了」。

這次大雪封天,任老三像往常一樣出門找酒喝,不知道是喝多了還是身體真的沒扛過去,反正就是再也沒能走回來了。

第一個發現倒在雪地裡的任老三的,就是蘭氏。

隻是一個婦道人家,不敢上前去看,又不敢碰,再說也扛不動,就隻得跑了兩條街,找上了那個專孫老頭,孫老頭算是近幾年為數不多跟任老三親近的人,兩人平日裡偶爾也會同桌喝酒,算是任老三丟了木匠手藝後才交上的朋友,兩人屬於忘年交,換了其他人,蘭氏都懷疑不會去幫這個忙。

等到老人帶著姓劉的先生趕到後,任老三已經在雪地裡凍得全身發硬,麵色發青,蘭氏這才壯起膽跟著湊近看了一眼,就一眼,就被嚇得腿直發軟,差點站不穩。

蘭氏婦人也不是沒見過什麼死人,自家男人死的時候,自己不都抱在懷裡不舍得撒手,可見這任老三死相確實恐怖了些。

隻見任老三整張臉都凍得有些發腫,臉上一片一片的青黑色,但詭異的是嘴角居然掛著笑。

隨後姓孫的老人和那位劉先生才合力把任老三帶回了家。

街坊鄰居們因為這些年對任家父子倆的不待見,也沒人願意上門幫忙,按照鎮裡的習俗,人死後的第一晚,不是親近之人是不敢沾邊的,用老人的話來說,這時候人還沒走乾淨,得讓他多看看家,多看看自己親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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