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牧場。(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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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因斯坦曾說,當科學家登上一座高山之後,發現神學家早就已經坐在那裡。而我確實看見了「神」。人首蛇身的女媧、長四張臉的黃帝、三頭六臂的哪吒……祂們巨大的身軀飄浮在空中,早已死去多時。1隨著年齡增長,再理智的人都會變得害怕死亡,進而開始尋求神靈的庇佑。我爸就是一個比較典型的例子。他曾是大學數學係的一名教授,是堅定的無神論者。而如今,他竟然開始供奉某些神祇,隻求祂們賜予他更多的壽命。一開始我並未在意我爸那些神神道道的舉動,隻當是他為了排遣因我母親突然自殺而帶來的悲痛。直到他在家裡進行一些奇怪的祭祀儀式,導致火災,燒毀了房子後,我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我爸被消防員救出後緊急送上救護車,我也在同一時間到達醫院。我清楚地看見,我爸赤裸著的身體上布滿了不知道是血還是紅色顏料繪製出的圖案。那些由雜亂線條組成的圖案看不出具體的模樣,但是出現在六十多歲老人那種褶皺的皮膚上,顯得格外詭異。我爸因為被重物砸傷了月要椎,再加上缺氧昏迷,心髒驟停,被推進了手術室。警察隨後趕來。這次失火影響到了好幾戶鄰居,他們是來調查起火原因的。因為他們發現了房間被燒壞的監控,所以猜想我這裡應該會有雲端儲存的錄像。我想到在來醫院的路上看見的錄像,再次感到毛骨悚然。如果警察看見了那段錄像,我爸肯定會因為參加邪教組織而受到處罰乃至拘留!而直係親屬是邪教徒這件事也會對我的工作造成巨大的影響!見我猶豫,兩名警察對視一眼,態度強硬地讓我交出了手機。果不其然,他們看見那詭異的宗教儀式時,顯然也和我一樣受到了驚嚇。名叫「江澤」的警察做了兩個深呼吸,隨後反復拖動著進度條:「這個圖案我好像在哪裡見過……」我聞言急忙追問,他卻三緘其口。因為我爸還在手術室,我又確實不太清楚這件事的緣由,最後他們隻是復製了監控視頻,留下了我的聯係方式。至於對鄰居的賠償事宜,我在聯係他們進行道歉和說明後便全權交給了律師處理。2手術中的燈在江澤剛走後就熄滅了。護士推著我爸出來,雖然他戴著呼吸器,但是看上去麵色紅潤,不像是剛走過一遍鬼門關的人。在把我爸送進普通病房後,主治醫生夏正青私底下找到我。他神色晦暗不明地告訴我,經過他們的急救後,我爸的心髒並沒有恢復跳動。然而等縫合了腹腔,準備向家屬宣告死亡時,他又活了過來。我是物理專業,對醫學術語一竅不通。但夏正青的這番話說得極為淺顯,我試探著問:「這種情況很罕見,但理論上並不是不存在,對吧?」他沉默半晌,回答:「理論上,心髒停跳六分鍾以上就會給大腦造成不可逆的損傷,造成腦死亡。」可我爸從送進手術室到結束手術,總共過了二十四分鍾。不知道為什麼,我的腦海裡再次閃過那片火海,以及我爸以一種極度扭曲的姿勢匍匐跪在一圈奇形怪狀的神龕中間的場景。我的毛孔瞬間張開,汗液急促地滲出又被冷風蒸發,使我打了個寒戰。我看了眼無盡走廊外的天空,鬼使神差地說了句:「這就是神跡吧?」夏正青奇怪地看了我兩眼:「我記得秦墨先生是在中科院物理研究所任職吧?2021 年下半年的一場學術論壇會上,我有幸聽過你的演講。我以為你是堅定的無神論者。」可我爸曾是一名數學教授,如今……然而夏正青似乎並不在意我的立場,他突兀地說了一句:「要是真的有神存在,該多好啊。」我突然又想到了那些詭異的神龕,下意識反問:「可是,神難道就一定是救苦救難的嗎?」他沒有回答,轉而交代起了我爸的情況以及注意事項。並且我們互留了電話,加了微信好友,他讓我有什麼事一定要立刻聯係他。3都說傷筋動骨一百天,何況是六十四歲的老人。我以為我爸得住院三四個月,因此在夏正青的介紹下聘請了一位經驗老到的護工。並非我不想照顧他,而是我們正在為一項極其重要的量子隧穿實驗做準備,我們為此努力了好幾年,我實在分身乏術。二來論起照顧病人,護工顯然要比我專業得多。在仔細告知了護工顧慧關於我爸的飲食習慣和生活習慣後,我迅速回了單位,參與進了團隊工作。幾乎晝夜不分地忙碌了一周後,副院士強製讓我們休息兩天。我趁此機會去了醫院。然而令我萬萬沒想到的是,我爸竟然在四天前就已經辦理了出院手續!一般來說病人出院需要家屬簽字,但當時我在實驗室,不允許帶電子設備,因此夏正青無法聯係上我。而他本想以此為借口拒絕我爸的出院申請,當然,他這也是為了我爸的身體考慮。可顧慧卻利用我爸行動自如這一點來控訴醫院強製病人消費,迫使夏正青在出院證明上簽了字。我感到一絲怪異。照理說,顧慧身為高級護工,我給的護理費是每天八百元,我爸住院時間越久,她的收益就越高。為什麼她會如此積極地幫助我爸辦理出院呢?離開夏正青的辦公室後,我立刻給我爸打電話。然而手機一直無人接聽。我莫名地有些擔心,當即去了我爸那套被火燒毀的房子。打開房門,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混合著香火味直沖腦門。整個客廳呈現出被大火焚燒過後的黑色,大部分實木家具都化成了灰燼,唯獨那些供奉著奇形怪狀神像的神龕完好無損地維持著原狀——它們被擺成一個橢圓形,全部麵向圓心的位置。更讓人頭皮發麻的是地板上、牆壁上,乃至天花板上都用紅色的液體畫滿了出現在我爸身上的那種圖案。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當我盯著牆上的圖案時,竟然看見那些雜亂的線條仿佛有生命一般蠕動了起來,像無數觸手似的。定睛看了一會後,在圖案正中間似乎又出現了一張像是長著齧齒的嘴巴,黏液狀的液體垂涎在嘴邊。我本能地感到恐懼,在被吸進那無盡的深淵前,我用盡所有毅力閉上了眼睛。然而視覺影像還殘留在大腦裡,我的身體瘋狂地戰栗起來,最後竟然失去了意識。4我是被我爸叫醒的。房間裡的電線線路被燒毀,無法開燈,隻有零星的城市燈光散射進房間。我爸的臉在這種微弱的光下顯得模糊不清。我看著他,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秦墨,我要成神了,你也來吧,這樣我們一家人就能團聚了。」他抬手扌莫了扌莫我的腦袋,麵無表情地說道。成神?我懷疑他是被邪教洗腦了,所以才會做出這種種令人難以理解的事情來。我不由得擔心他也會自尋短見,於是急忙拉住他的手:「爸,你聽我說,你千萬別……」然而我接下來的話哽在喉頭,因為我手中的觸感不對勁。黏膩膩、滑溜溜的,像是剛從泥裡拽出來的泥鰍。我低頭一看,瞬間被嚇得魂不附體。我爸的整個手臂變成了一條蛇尾一般的東西,手掌部分則分出了更多細長的如同觸手的須蔓,它們躁動不安地蠕動著。他的雙腿直接變成了長有鱗片的蛇尾,他盤踞著坐在我麵前。隻不過他的下半身一直籠罩在我的身體造成的陰影裡,以至於不仔細去看無法看清。而我一開始覺得怪異的地方,正是他脖子上遍布的鱗片反射出的微弱的光芒。我的大腦剎那間變得一片空白,隻憑本能驅動四肢瘋狂爬行著遠離了我爸。那樣的怪物,他還是我的父親嗎?慌亂中,我的手掌按壓上了一個凹凸不平的物體,我下意識拿了起來。那正是我爸供奉的眾多神像之一。黑紅色的神龕裡是一尊麵目猙獰的、人麵蛇身的男性神像。我爸蠕動著向我爬來,嘴裡竟然發出蛇信子特有的「嘶嘶」聲。我尖叫著往後退,直到後背貼上了窗戶。然而下一秒,我竟然直接穿過了牆體,從半空中墜落。5我想我應該是摔死了。然而我卻聞到了消毒水的味道,但是無論怎麼努力,就是睜不開眼睛。沒一會我就聽見了夏正青略帶憤怒的聲音:「從七樓摔下來能撿回條命都謝天謝地了,哪那麼容易醒?!即便你是警察,在醫院裡也要尊重病人!」「醫生,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問他。」是江澤的聲音。「那也得等人醒了才能問啊!」接著夏正青應該是把江澤趕出了病房。但令我沒想到的是,夏正青隨後又返回了病房。他在我耳邊低聲說了些什麼,我立刻就清醒了過來。「秦墨,你被送到醫院的時候是沒有任何生命體征的!」他用力抓著我的手,「但你又活過來了,和你爸一樣!」「你們到底是什麼怪物?!」我也想問,我們到底是什麼怪物。為了弄清楚這個問題的答案,我必須找到我爸。如果有什麼線索,那一定在我爸家裡。夏正青不知出於什麼目的,也跟了上來。因為顧慧的反常,我對介紹她給我的夏正青也產生了一絲懷疑。但是當務之急是找到我爸或者我爸留下的線索,其他的我無暇顧及。在路上我開始復盤這件事。最開始不對勁的是我爸變得迷信鬼神,而導致他做出這種行為的是我媽的自殺。對了!那段時間我忙於實驗,已經兩個多月沒回家,而我媽的死訊是我爸傳達給我的。我媽因為肝癌晚期,近一年來一直鬱鬱寡歡,而治療過程又痛苦不堪。因此我沒有對她的自殺產生懷疑,哪怕當時我爸沒有讓我見我媽最後一麵就匆匆火化了她。然而昨晚我爸又說「我們一家人可以團聚了」,這句話表達出的意思是……他和我媽一樣,成神了?!或許,我媽才是最先加入邪教的人。6我打開房門,昨晚那如同地獄一般的場景消失了。沒有血腥味。地板上、牆壁上、天花板上隻留下了大火燃燒過的痕跡,那詭異的圖案仿佛不曾出現過。而客廳中間那一圈神龕卻還是完好無損地維持著原樣。難道昨晚的一切都是我的幻覺?那我摔下樓是怎麼回事?見我遲遲不動,夏正青拍了拍我的肩膀。我這才回過神來,直接進了我爸媽的臥室。一個非常顯眼的白色盒子放在房間的窗台上。我敢斷定它是火災之後被放在那裡的,因為那是一個紙盒子。我急切地跑過去打開了它。裡麵的一張張照片證實了我的猜想。我媽確實參加了某個邪教組織,而照片正是某種類似於祭祀的儀式。我媽就像是被獻祭的祭品一樣,被眾人供奉著!然而更讓我震驚的是,照片的右下角寫有拍攝時間,這些照片分明是在我媽自殺之後拍攝的!並且手裡的幾張照片的拍攝時間皆是如此!我還來不及去深想這意味著什麼,就在最後一張照片裡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正是我爸的護工——顧慧!在陰暗的環境裡,她的臉籠罩在蠟燭燃燒發出的暖黃色的光下,露出一個瘮人的微笑。她分明是在沖著我笑!我舉著照片,厲聲質問夏正青:「你們到底有什麼目的?」他搶過照片仔細看了兩眼,隨後解釋道:「我得說,我並不認識她,是護士長說她照顧老人的經驗豐富,因此我才向你推薦的。我問問護士關於她的下落。」他說完便當著我的麵打了電話。我並不是很信任他的這番說辭,但現在也別無他法。趁著這段時間,我繼續在房間裡翻找,試圖再找到些什麼。但是經過大火吞噬,隻留下了部分金屬物件。那些我從小學至今獲得的無數數學、物理相關的獎杯從被燒毀的書架上跌落,此刻在陽光的照耀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夏正青掛斷了電話,緊接著又撥通了另一個號碼,然而兩秒後他滿臉失望地說:「顧慧給的號碼是空號。」這樣看來,她果然是早有預謀。甚至連這個紙盒子都有可能是她放在這裡的。「但她的目的是什麼?」7就在我和夏正青麵麵相覷時,江澤突然走了進來。「散布恐慌言論、教唆自殺,甚至有可能涉嫌策劃某些恐怖襲擊活動。」他手裡拿著一個厚厚的檔案袋,向我們解釋道,「最近一段時間我們接到多起自殺報案,而在其中一起案件中,我看見過和你爸身上那種類似的圖案。」江澤抽出一份檔案遞給我。裡麵記錄的是一名名叫「吳衍」的考古工作者,突然被確診為精神病,而在被治愈後卻又跳樓自殺。「在檢查吳衍的遺物時,我在一個筆記本上看見過那個圖案。但是它被畫得淩亂不堪,我不能確定是否和你爸身上的是同一個。」江澤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吳衍的死確實是自殺,但我對他自殺的原因感到好奇,特別是在他的母親自殺、表哥和姨母相繼失蹤之後。而我在調查過程中,同時走訪了其他自殺案件的親屬,發現大部分死者生前都與這個顧慧有過接觸。」我連忙拿出照片讓江澤確認是否是同一個人。他點頭:「所以我推斷,這個顧慧應該是邪教組織分布在本市的一名負責人。近來多起自殺案件跟她脫不了關係。而秦墨,你就是她的下一個目標。」「為什麼是我?」江澤銳利的眼神釘在我身上,片刻之後才開口:「這位醫生說你從七樓摔下來,不到二十個小時,你現在就生龍活虎了?」我張開嘴巴,囁喏著不知作何解釋。江澤突然逼近拽住了我的衣領:「聽著,我不管你是什麼怪物,但就目前來看,你並沒有傷害別人的舉動,所以我的當務之急是要找到顧慧,防止發生更大規模的死亡。」夏正青分開了我們,提出疑問:「可是我們要怎麼找到她?」江澤拿走了我手裡的照片,並在我的手機裡安裝了定位軟件,說他自有辦法。8夏正青接了一個電話後急匆匆離開,我隱約聽到是說他女兒被送去搶救了。而我則獨自留了下來。看著地上散落的獎杯,我第一次感到如此無能為力。盡管我從小到大所接受的知識都在告訴我世界是科學的,但是在我和我爸身上發生的事情,卻一次又一次摧毀了我的信念。我突然想起愛因斯坦曾說過「當科學家登上一座高山之後,發現神學家早就已經坐在那裡」,而牛頓等著名的科學家到了晚年也逐漸開始信奉神學,難道……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神?就在我仰望著無盡的天空,渾渾噩噩地想著是否要再一次從七樓跳下去時,我的手機也響了起來。是實驗室的一名學生打來的。他說實驗用的裝置出了些問題,希望我過去檢查一下。這讓我如夢初醒,我慌忙縮回了扒在陽台上的手,隨即雙腿一軟跌坐在了地上,劫後餘生般大口大口喘著粗氣。「秦教授,您怎麼了?要是身體不舒服的話我就請其他人過來吧?」「不用,我馬上過來。」這是我鍾愛的事業,是我堅定的信念,是我努力的目標,我怎麼能忘了呢?我立刻打車去了研究所,同事滿臉焦急地跑了過來。他是即將畢業的博士生,是跟著導師來過來學習的,結果今天在檢查設備時不小心碰倒了一台高精測量儀。由於害怕被導師責罵,他才打給了平日裡表現得平易近人的我。但不得不說,他的一次不小心確實造成了很大的不方便。在檢查儀器後,我不得不叫來負責實驗工程的同事一起重新進行調試。直到第二天早上七點,我們才弄好。而今天,正是進行第一次最終測試的時間。在這樣緊張的氛圍裡,我則因為父母的事情有些分心。盡管我一再告誡自己千萬不能不出差錯,但看著實驗室的各種管道,我下意識聯想到了我爸那天晚上在昏暗的燈光下呈現出的模樣,令人感到惡心和恐懼。「秦墨,開始吧。」副院士雙手交握,略帶緊張地說道。我深吸了一口氣,按下了電流開關。然而實驗進行不到三秒鍾,真空室裡開始冒出火花,溫度控製裝置發出刺耳的警報聲,各項檢測儀器界麵上的數字出現無規律的跳動,隨即發生了爆炸。我看著眼前這一幕,一時之間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我麵前的一台高精測量儀突然發出一陣刺眼的白光,緊接著瞬間炸裂開來。我躲避不及,隻好閉上眼睛以免對其造成傷害。但奇怪的是,閉上眼睛的一瞬間,周圍的嘈雜聲莫名消失了,爆炸產生的灼熱感也消失了。我好奇地睜開眼睛,卻發現我在一間病房裡麵,病床上躺著一個全身插滿管子的小女孩。9從心電監護儀上來看,女孩的生命岌岌可危。我湊近看了眼,她的病歷本上寫著名字——夏詩韻。我的心裡瞬間有了個猜測,接著果然在病人家屬那一欄看見了夏正青的名字。我不由得一驚!第一集完,第二級正在更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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