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覆熱雪(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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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婚花嫁》

野藍樹/文

晉江文學城獨家首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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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末,北京下了很大的一場雪。

染織教室的同學,宛如蒸發的雪水一樣陸續失散。

寒冷意味著離別。

放假,投遞簡歷,購票回家,去迎接一場日歷上昭示的春。

春意的一抔綠,也在教室的霧氣中綿延著。

薑蝶珍在熬製青翠的竹葉,用來製作草木染的底料。

她走到人台後的窗畔,靜觀夜雪茫茫。

因為不喜太亮,於是她熄滅了白熾燈,隻剩微藍的火苗跳動。

四麵牆上竹影斑駁,似古代雪夜春林。

「嗡——」

「嗡嗡。」

手機在桌上傳來輕微的震動聲。

薑蝶珍心裡記掛著今天去麵試新戲的朋友黃微苑。

她起身去接電話,漆黑發絲漾在肩膀上,顯得她的臉稚弱,瑩潔。

暖氣開著。

為了方便操作,她隻穿了一件單薄的白色連衣裙。

教室裡的水霧如煙,一掊雪色湛然掠過。

震動聲持續地響著。

女生臉上浮出微微地不安。

「寶寶,救我,這次我真的完蛋了。」

薑蝶珍剛接起電話。

那端果然傳來了慌亂的哭聲。

聲音來自電影學院的朋友黃微苑。

之前小組作業做好的衣服,被黃微苑推銷給了很多需要劇組服裝的同學。

一來二去的交往中,兩人做了朋友。

冬季學校實習。

兩人在怡升園租了一套小公寓,離北航很近。

方便兩位女生周末手拉手,借著逛航天博物館的名義,去看男孩子打球。

黃微苑吸吸鼻子:「上回得罪了盛紈,今天他直接越過我的經紀人找高層做局,在五四大街附近的文和胡同裡喝酒,我在北京沒有一個認識的人,寧寧,救救我。」

「寧寧」是薑蝶珍的小名。

是國家話劇院得到一級演員頭銜的媽媽取的。

薑蝶珍生下來,就很乖地不哭也不鬧,是個安靜的小孩。

也注定是一個遇到事兒,不會鬧大,隻會想方法幫朋友解決的溫寧少女。

「現在還在吃飯,馬上要喝酒了。」黃微苑周圍聲音嘈雜。

「別怕,那些地方我熟悉一點,我在門口給你打電話,你就隨我出來。」

薑蝶珍過濾好了竹葉碎末,溫柔地出著主意。

蠶絲布料被她浸沒在染液中。

海清和天水碧的染料在指尖掠過。

皂服籠冠,清霽裊然,想來做成衣服會非常美。

不知道會不會,像這幾年她的學生作品一樣,無人問津。

別的同學做來都別具一格。

唯有她投入百倍努力,好好縫紉出來的褶皺。

被評論區嫌棄說:「喲,不愧是清華美院設計的嗷,穿出去最起碼是個丐幫堂主了。」

「很難看嗎?」

「得嘞,您現在快馬加鞭,趕去雍和宮拐角,問問那些乞丐穿不穿吧。」

每次交作業,她做出來的裙子,被托付的導師,積壓到最後,才賣出去。

「是一位很有眼光的年長賣家,出了高價買走的哦!對方是真的欣賞你的創作,小薑同學要繼續努力呀!」

在導師贊許的目光中。

薑蝶珍臉紅得不行,拿著那筆頗為豐厚的錢。

她不知道眼前善良的導師,是不是給沒有銷售市場的自己,補貼了很多。

女生想來有些微微的羞惱,覺得自己沒出息。

也許大眾審美,自有偏好。

她踩不中市場流行的那個點。

薑蝶珍已經撐開了天青色的傘麵,覆雪被風卷落在她的裙擺上。

外麵涼的徹骨,她裹了一件狐白小襖。

檢查仔細,包裡裝好的學生作品集和調色小樣,以及紙質版簡歷。

下周一,要去著名的奢侈品公司君恩參加麵試。

關好教室門。

薑蝶珍輕聲哄著電話那頭的女生:「我出校門了,你共享個地址。」

「就是夏天開滿白色山茶花的那個青灰色院子,左側種植著銀杏樹。」

黃微苑的聲音陷落在嘈雜的喝酒聲裡。

那邊驟然靜止一瞬,仿佛有很多人,都在等待她的提醒。

「你直接過來就好了。」

薑蝶珍把塑料袋裡的醒酒藥放進包裡:「嗯,我買了醒酒藥和熱的紅薑茶。」

盛紈那幫公子少爺,在四九城裡,確實不好惹。

他們宛如籠罩在天幕厚重雲霧,雲收雨霽得看他們的心情。

薑蝶珍對男女之事不敏感。

但是她能感覺到,盛紈每次點明找黃微苑,都是意有所指。

她很久前幫黃微苑解過圍。

盛紈開著超跑,要了薑蝶珍的微信,就放過了她的朋友。

隻要自己拐進皇城根四合院中的俱樂部坐坐,就能息事寧人。

她以為這樣可以保護到黃微苑。

黃微苑這邊。

香水和酒瓶碰撞出冗雜的喧囂聲。

「藥呢。」

「帶了。」

「不是,盛哥還需要用藥拿下情兒啊。」

盛紈抿了一口酒,眼瞼上浮,笑了起來:「激起女人欲望的,當然是極致的男性魅力了。」

——「但是我的小珍珠吧,縮在貝殼裡,蚌都沒開過呢,純得要命。」

「前段時間那個混血嫩模,根本用不上什麼聽話水,一支梵克雅寶的鑽表就能玩到厭倦。」

在盛紈和他那群朋友眼裡,卻已經在調笑中,單方麵承認了這一樁兩情相悅的逸聞。

「但小珍珠不一樣啊,我總要想點辦法,讓她跟我吧。」

此刻,黃微苑抹乾淨眼淚,茫然無措地縮在角落。

手指冷得哆嗦,她不安地把手夾在腿縫裡。

任由身側的男人帶著濃烈酒精味的大掌在月要腹扌莫索。

她看見有人往眼前梅酒裡,滴了什麼。

「寧寧,我希望你別來。」

黃微苑在心中祈禱著:「如果今晚出了什麼事,我這輩子都會不安的。」

沙發上的個個都是不好惹的狠角兒。

孫順成轉了轉手上的戒指環:「景家那位,前段時間剛回國了。」

一陣沉默。

倒酒的都放慢了動作,仿佛諱莫如深。

「喲,那位爺,你敢找他出來玩?那今天就不是清場的事兒了。」

「本分點,別亂聊,他媽這邊的奢侈品世家就夠你瞻仰一輩子。」

「初中,我爸安在南沙溝那邊,我還陪他去玉淵潭看過他姥爺,聽說現在老爺子身體不好,在頤和園後麵養病呢。」

「怎麼著,他要來?」

「前幾天我帶女人去華爾道夫訂房呢,金魚巷的四合院,他談商業合同,在那訂了一年。」

「嘿那可不便宜——隨便招待客人,景煾予一年都能隨手拋出五千萬啊。」

「萬一是養雀鳥呢?人潔身自好,不想帶床伴回家呢。」

程逢舟賣了個關子,「有的話,那也快斷了吧,聽仲家那邊,要他和人聯姻呢。」

「他姥爺身體不好,父親這邊也不可說,要他循規蹈矩一點。」

「也是,他和咱們,還是不一樣的。」

幾個人意有所指地沉默了片刻。

盛紈倒是笑了:「怕什麼,我玩女人被人拍到上娛樂頭條也不怕,不是比他身邊那群人自由多了。」

他們半遮半掩地討論大人物,也不是玩神秘。

而是中間的彎繞,確實噤若寒蟬。

不過倒是沒有勾起黃微苑的好奇心,反而讓她更加擔心薑蝶珍。

被接待的人,推門領進來的白裙女生,攏好青藍色的傘,好似撥雪尋春。

她一個抬眸,就把浸在酒色中的男人們,美得暈頭轉向。

薑蝶珍臉很小,脖頸光潔,眼睛彎彎,瞳孔顏色很淡,像是被雪水澆灌的淺灰色。

長黑發,不盈一握的細月要,伶仃纖弱,走到他們眼前。

黃微苑心髒猛地一顫:「寧寧,你來了?」

仿佛喝下了很多檸檬汁,酸澀又感動。

還帶著強烈的不安。

薑蝶珍看著她怯懦地坐在六七個攜帶女伴的男人中間,溫柔地沖她笑笑。

很難形容那天晚上,薑蝶珍被灌了多少酒。

她好像一點戒備的感覺都沒有。

薑蝶珍的皮膚很白,像不見天光的薄胎玉鑒,溫潤蒼白。

在周遭男人的燒灼下,一點一點鍍上暈熱的粉色。

人人都想竊玉偷香。

她一杯還沒有喝完,四麵八方的酒杯都獻殷勤。

雪茄和煙草的霧氣中。

他們一個個眼睛像豺狼一樣,泛著綠光。

薑蝶珍在象牙塔握著畫筆,不懂浪酒閒茶。

黃微苑又怎麼會看不明白。

「夠了,她不能再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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