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渡夜巷(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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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同口的那盞燈,在光暈昏黃的傍晚,刺啦亮了起來。

砌下梨花一堆雪。

厚重門牆前的石階,迎來送往,高朋滿座。

鬆軟的雪被踩壓久了,成了踏實的薄冰。

石壁上鐫著文物保護單位的字,謝絕參觀的字樣下站著人。

景煾予從廊下穿過。

風雨簷,洗硯池外,枝枝蔓蔓地盛開著寒梅。

雪裡溫柔,水邊明秀。

他的衣領上,蹭到了素淡的梅香。

光影漸深,東南角的池邊。

三三兩兩地站著人,衣著氣度不凡。

他們看見他,都笑著和他打招呼。

「小予回來了。」

「景少。」

「四哥。」

「好久不見。」

他瞥過他們,閒散應著,踏上青苔石板,走回前廳。

仲時錦在香案點了檀香。

她甩手把火光滅掉,漫卷的白煙,被風吹向淡月疏星。

聽到腳步聲。

她從閣中探頭出來,用手沾了水,洗淨。

「今兒個怎麼有空來看看我?」

仲時錦穿著羅紗縐綢的灰底衣裳,圖案是掛雪的芭蕉葉,細竹和雲紋。

芭蕉風歇,不雨颼颼,襯得她矜貴沉穩。

她抬眼看著景煾予,佯怒,但唇角帶笑:「怎麼連個母親都不知道叫。」

今天吃得寡淡,藥膳鍋底。

小料和肉攏了一圈。

是銅鍋涮羊肉,正冒出絲縷熱氣。

客人從門外搓著手進來,脫下羊毛衣服,掛在衣架上。

他們在酒桌說場麵話習慣了,笑著緩和這兩母子的關係。

「聽聞,小予前幾天才英國回來,今天就來看您。還讓人去車上搬了這麼多好酒,怎麼還不滿意?」

仲時錦拉著藤椅,笑道;「他這是避著我呢,誰家晚上八九點鍾還沒吃飯候著他。倒是連累你們,陪我多打了幾圈麻將等他。」

「應該的應該的,當年從陝西那地兒來京,多虧仲老爺子提攜。」

「是啊,現在醉邀雀友,也是閒情雅趣。」

七八個客人落座。

仲時錦居於主位,吩咐了人給他們倒上酒漿。

景煾予並沒有心思,參與那些虛禮。

富貴冷灰。

萬一有半步走錯,這些人,絕對再也不會來了。

他懶得逢迎,也沒興趣享受誰的貼附。

他臨水佇立,廊下抽煙。

微挽了袖口,露出骨節分明的腕骨,崎嶇的青筋上隱約透著抓痕。

——像是撥雪尋春的時候,被小貓抓傷了手。

但是他一點隱藏的意思也沒有。

隻是抓痕的主人,並沒有站在他身側。

今晚,薑蝶珍沒有選擇他。

仲時錦看見兒子並不陪她吃飯,陰翳掛著眉梢。

她的目光,隨著院落中那盞火星明滅。

她剛調好麻醬,食不知味,有些停箸的意思。

年輕男人的輪廓,映在晦暗昏沉的垂花門上。

他閒散站著,影影倬倬,但是孤高清絕的虛影,好看地驚人。

一旁和景煾予差不多大的大院子弟。

也是他的朋友,賀嘉辛。

賀嘉辛抓了抓頭發,恭順地倒酒,低眉說:「伯母,別生氣,四哥也是怕您催婚——」

「我哪有催他?我不過是憂心他姥爺的病,希望有個陪他解悶的。」

「我知道,您別生氣,緣分這事兒,是說不準的。您是不是也聽到傳言了,說前幾天四哥和人過了夜,遣散了所有的人。」

「略有耳聞。」

仲時錦在檀香幽幽中,眉目有幾分慈悲禪意的柔和。

但她沒有笑意:「去年西廂的簷柱下,來了窩造巢的燕子。連鳥雀都知道,靠著鍾鳴鼎食的地方,覓食方便,又何況人呢。」

「說不定這次是動了真心,你看小予從小就穩,幾乎和風月不沾邊。」

一個裹著貂皮披肩的年長女人,笑著說。

「等他玩膩了,自然知道定心,但他姥爺等不起了。」

仲時錦話音微轉,倒是不避忌小輩。

「聽景宴鴻講,換屆前,要在龍湖那邊建開發城市地標,你們無事不登三寶殿,是來探口風的嗎?」

景家這廂太平安然,仲家亦如是。

供客自然從四麵八方來,借著仲公桃李滿天下的旗號,想得個庇護。

坐在客座,穿著唐裝的男人被點破了心思,也不言明。

他繞過漢白玉桌椅,笑著自罰了幾杯,開口不說項目,隻牽姻緣:「之前發你的適齡女生照片看了嗎,我今天影印了幾張。」

「這小姑娘啊,在國家大劇院裡,表演歌劇《茶花女》,有緣可以讓景公子見見。」

話音剛落。

景煾予掀開風簾,修長手指掐滅了煙蒂,跨過門檻,從外麵進來。

西裝肩領上覆著很薄的一層寒涼,在光線下宛如霜靄。

他一眼,就瞥見了賀嘉辛手裡捏著的照片。

纖麗的女人,栗色長發微卷。

她穿著明朝蜀江綢緞,扇麵是古風菱形紋路。

很美,還是某位正廳的女兒,讓仲時錦都非常滿意。

但景煾予眼皮微掀,語氣輕飄,淡薄道:「不倫不類。」

一旁的賀嘉辛,眉心一跳,驟然想到,這位美人之前在酒局見過。

並不是這般素淡寡斂。

那日,她穿著開叉長裙,一心想往景煾予身上蹭。

那天這姑娘醉了酒。

賀嘉辛搭了把手,扌莫到甜膩的溫香軟玉。

那女生急忙掙脫他,探身想去尋,景煾予清雋冷寂的眉眼。

「別碰我,我要去找他!」

賀嘉辛偏頭,挑著眉,聳肩笑道:「妹妹,你這就不對了。四哥最不喜歡嗅到女人身上有酒味,你用這招,俗了。」

茶花女在阿爾芒離開她的時候,都沒有哭。

卻因為景煾予沒施舍給她眼神。

在酒局裡哭得一塌糊塗。

景煾予不僅不喜歡女人飲酒。

更是一句話,能讓他們那圈紈絝子弟,做小伏低,把他的話當成聖旨。

仙風吹下禦爐香。

他隨手,就能拋灑給他們幾個發小上千萬。

誰不把他當團體的核心,供起來膜拜著?

那個人在旁。

他們大聲用葷段子講話也犯怵,連酒色浮氣中選妃都難得。

賀嘉辛心裡的漣漪擴大。

聽說昨晚,景煾予和女人過了夜。

還傳言那女人,醉酒後,用情藥耍手段的。

居然有女人這麼兵行險著,用這種下作手段勾引景煾予?

熟識的人,誰敢這麼做。

他們那群大院子弟之間炸了鍋。

還有人從洛杉磯飛回來,專程想看這女人一眼。

一群男人還在群裡調侃。

不知道景煾予睡了誰,萬一那個絕色美人帶球跑。

他們一定得好好庇佑皇太子。

爭取啊,就算死,也能得個「青山有辛埋忠骨」的名諱。

而冤種賀嘉辛。

他就是被他們大院死黨們,派到伯母仲時錦這裡,探口風的。

賀嘉辛有機密任務在身。

——就是探得這位貴公子,究竟喜歡什麼樣的女人。

在外麵呼風喚雨的一群男人,搞得地下黨接頭似的。

他們幾個在酒吧裡,隨時等他匯報動向。

而他托身白刃,殺人紅塵。

白白挨了伯母一番教訓,還是不知道他們四哥,到底寵幸了哪位。

西廂房彈奏的《漢宮秋月》停下了。

這次飯局也宣告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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