拚圖(1 / 2)
飯桌上,氣氛很焦灼。
姚警官和身為徒弟的那名小女警坐在一邊,殷素問——還有除他以外都看不見的沈聽風——坐在另一邊,中間隔著比楚河漢界更厚重的沉默。
恍惚之間,他仿佛又回到了那間燈光不算太明亮的詢問室。
唉,雖然不至於一眼萬年,但也能一眼好幾天。
什麼,他才離家出走一禮拜?
殷素問捫心自問,感覺都過了十八個世紀。
「別的先擱後頭,我就一個問題。」姚警官長嘆一口氣,百思不得其解又忍無可忍地問,「為什麼每次有什麼事發生,總是你在場?」
「相信我,阿sir,」殷素問沉默了下,誠懇地說,「我問自己這個問題也問了好幾天了。」
姚警官還沒說什麼,他旁邊的小徒弟先「撲哧」笑了出來。她馬上也意識到此舉的不合時宜,連忙清清嗓子,然而這時說什麼似乎都於事無補,隻好在師父的瞪視下不尷不尬地伸手重新介紹了一遍自己,「你好,郝雨燕。」
「殷素問。」其實早先在筆錄時已經確認過了雙方的名字,不過那時當成是僅此一次的萍水相逢,這回才是正常的自我介紹,他也有點發虛,虛握了下手,「姚叔叔就用不著了吧?」
姚鐸搖搖頭,「所以呢,你怎麼會在這兒?」
「這個嘛——」殷素問支支吾吾起來,他很懷疑自己能不能在久經沙場的警察麵前掩飾過關,腦內閃過一大堆借口,結果乾脆直接自暴自棄了,「我說是巧合,您信嗎?」
姚鐸注視著他,臉上明晃晃地寫了「你覺得呢」幾個大字。
沈聽風:「不要他覺得,你要你覺得。」
……你就別跟著添亂了!
「真是巧合!」殷素問重申道,他編起瞎話來自然是一套一套的,「我在大眾點評上看到這家店評價挺不錯,想著來體驗一下本地的風土人情,享受鄉間的美味佳餚,您猜怎麼著——這不就碰上了嗎!」
「怎麼不找餘姚帶你,」姚警官說,「那小子最懂上哪去吃。」
「……他忙。」
殷素問靜靜道:「忙,都忙,忙點好啊。」
「哎,您剛才說有事發生,」為了防止話題繼續往不好解釋的方向滑去,他立刻抓住了對方不經意露出的話柄,「什麼事兒啊?」
姚警官沒再問下去。
「也不算是機密。」他說,「還記得你們當初報警送來的那塊人皮嗎?」
殷素問輕輕「啊」了聲。
他當然有印象,不如說在目擊後就產生了點猜測。
如果要將人皮和詛咒、祭祀乃至宗教聯係到一起,那有個最容易想到的選項。
——人皮唐卡。
這種邪門東西本就是密宗的法寶之一,即便他是道家的,對隔壁的一些傳說也會有所耳聞。
不過也僅僅是聯想,因為它長得與書上的圖片資料不太一樣——並非是從一個人身體上剝離的完整皮膚,本就不大的一塊上到處都是拚接痕跡,像是通過不同來源強行湊成的。
但那時沒有細看,之後又很快被帶到警局做了筆錄,更何況經過長時間的風乾,它們幾乎看不出顏色上的差別了。在沒有專業檢定的前提下,殷素問自己也不好妄下論斷。
他試探著問:「難道dna結果……」
「不是一個人,」姚鐸道,「那『東西』是用不同受害者的皮膚拚成的。」
姚警官壓低了聲音,在這片嘈雜的環境下,就像一滴微不可見的水滴匯入了茫茫大海,悄無聲息,卻平白在心頭重重落下了鼓槌。
殷素問:「找到受害者了嗎?」
「這個就不方便透露了。」姚鐸錯開了回答,「我倆今天是來走訪調查的,也希望你能配合一下工作。」
殷素問:「明白明白。」
沈聽風:「這也能拚圖?」
殷素問不大分辨得出是不是錯覺——本來還在尷尬的郝雨燕緩過了勁兒,似乎稍微愣了一下。有了之前算命老頭的前車之鑒,他對一切異樣十分敏感,立刻擰了旁邊的厲鬼一下。
「你又掐我。」
沈聽風困惑,沈聽風不解。
殷素問無語地拉過他的手,在桌子底下寫了「閉嘴」倆字。
不管是真的會了意還是別的原因,對方確實安靜下來——但在聽到那一句後,郝雨燕的表情越加疑惑,過了一會兒不見其他聲音後才不解地撓撓頭。估計體質也是稍微有一點特殊,這倒不算壞事,殷素問心道這樣下來說不定以後還能方便點。
「其實我也是差不多的理由。」他順著剛才的話說道。
「……?」
對麵二人都露出了有點驚訝的神色。
不愧是師徒。
「當年有個案子,姚警官你們肯定記得吧,好像是跟邪|教有關係。」殷素問半真半假地說,「我家裡人挺在意的,我這次正好過來就好奇看看,不過別的消息找不到,網上隻有這家農家樂還流傳了。」
姚鐸反應過來,「巴士墜江案?」
「對對對。」
他連忙道:「這案子結了吧?有我能問的東西嗎?」
「差不多就是通告上的說法。」姚警官沉吟了一下,滴水不漏地答道,「出來旅遊就好好玩,別惦記這些陳年舊案了。既然碰上了,這頓飯我請吧。」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殷素問笑著說,視線掠過一旁的郝雨燕。「謝謝姚叔叔了。」
出門在外,能蹭飯自然是好的——再說這年頭「純天然」就是最好的噱頭,這家農家樂可不便宜,相應的是菜餚的好味道,這一點從旁邊厲鬼幽幽的眼神裡也看得出幾分,飯菜色香味俱全,入不了口真是可悲可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