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迷夢(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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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中,還有不久前才分別的小實沈,此刻反復呢喃著。

墨哥兒,墨哥兒,我好痛,我好痛。

「畜生。畜生!」古京墨幾乎用盡渾身力氣,抄起碎石,勉強站定,一步一步朝著福阿蠻走去。

不管這福阿蠻到底是什麼怪物,殺!殺!殺!

古京墨踉踉蹌蹌,被遠處戰場氣機餘波橫掃打飛數次,此刻已經麵色潮紅,顯然是透支過度、回光返照的氣象。看著不遠處的福阿蠻,古京墨愈發覺得身體不聽使喚,隻不過憑著月匈中一股氣,一次又一次的被擊倒,然後爬起,蹣跚上前。

「是不是太不把我放在眼裡了?」

古京墨聞言望去,淩厲劍氣襲來,眼中似乎隻有刺目寒芒。

日頭高照,已經從破爛的屋頂曬到臉上,古京墨這才醒來。

又是這個夢啊。

想著,起身伸著懶月要,撣了撣身上塵土,便上街去。

聞著街頭巷尾各式吃食的味道,古京墨這才感覺腹中空虛。

上一回吃熱食是多久之前了?

連著吃野菜野果充飢,都快忘記糧食的滋味兒。眼下將要入冬,野菜野果愈發難尋,漁獲一如既往的不甚穩定,會餓死的吧。

「去去去,拿著包子走遠點,別礙著我做生意。」

古京墨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不知不覺已經站在包子攤麵前發呆。

那露擺是熟識眼前這小乞丐的。三年前一個冬日流散至這小鎮,衣衫破落,蓬頭垢麵,渾身是傷。許是有緣,那日心中想著換個地方做做生意,不料這小乞丐就正正倒在他這攤位前。當時見他可憐,墊了醫資請了先生,不成想先生來後,撂下句必死之人請我作甚,便離去了,診金也不曾退還一分。可當時他倒覺得這小子應是個有福緣的,說不得是哪家破落戶流亡而出,自然能逢凶化吉,也就沒聽從先生所說,帶回家中調養了些時日,這才讓他活下來。

說來也怪,這小乞丐在露擺家中調養了不過半月,渾身傷勢便盡數痊愈。當日裡收攤,遠遠就聽見內人破口大罵這小乞丐是頂沒良心的,好吃好喝供著,起早貪黑的熬煮湯藥,臨了連句謝謝都不說就沒影了。素日就是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的悶葫蘆,問什麼都不說,真是白瞎生了副好皮囊。露擺聞言隻得苦笑,一進屋,話鋒矛頭就全沖著自己來了。

小乞丐消失之後,約莫過了一月多,又回到了這裡,終日渾渾噩噩,自街上遊盪。這大小店麵,街坊鄰居,久而久之都知道有這麼一號人,也樂得幫襯,時常給些吃食,護著這看上去不過才十歲左右的小乞丐不餓死。

可是小乞丐從來不說一句謝,甚至沒有人見過他開口。每次隻不過是將食物護在心口,深深鞠一躬,便跑開了。

更怪的是,雖然人人都叫他小乞丐,他卻從來不乾乞討的營生。從誰家領了吃食兒,隔不了幾天,那家家中必定平白多出些草繩串起的魚、一捆捆時令野菜、一堆堆山珍野果。人們都知道,這是小乞丐在「付賬」。小乞丐雖然邋遢,但是隱約可見一副麵皮很是可人,尤其是一對明眸,很是抓人。於是也不是沒有店鋪的掌櫃動過將其找來當夥計的念頭,畢竟這小子拾掇拾掇,指不定能換得多少婦人唏噓可憐,還不愁沒生意麼?可真當這些店鋪的掌櫃去找小乞丐當夥計,小乞丐又會靦腆笑笑,然後搖搖頭跑開。就這樣,這一片地區知曉小乞丐的人,大多也就維持了原本的狀態。雙方以物換物而已。

獨獨包子攤露擺這一家子,小乞丐從來沒有給過什麼東西。

於是露擺的內人愈發的沒個好聲氣,見著小乞丐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

露擺倒是不甚在意這一點點吃食兒,小乞丐可憐,他和內人也不是窮到揭不開鍋,隻是心中卻也思量,隻是一直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每次打開內人送來的食盒,看著兩人分量的飯菜,聽著妻子絮絮叨叨不許再給小白眼狼吃一口的話語,心裡都是慶幸。自己真是三生修來的福分,娶進門這麼一個好老婆。

直到那天,露擺的內人拿著銀錢去西城金市添置家用,露擺才明白為什麼。

這良人城居於落鯨穀治下,其繁華在整個新國之內,亦是數一數二。整個良人城,內外分明。內城多為達官貴族所居或是各宗世俗組織所在。外城則分東西南北四坊,又稱東西南北四城;木金火水四市,對照四坊,格局分明。露擺一家雖是普通販夫,可是祖宅基業立於相對富裕的東坊,木市物貴,向來是要去金市購置的。

那日露擺內人揣著銀錢早早出門,金市一開便隨著人流擠了進去,左挑右選,正當要付錢的時候,才發覺褡褳中的銀錢不翼而飛,再一看,褡褳竟不知什麼時候被毛賊劃開小口。這時小乞丐卻一瘸一拐的出現了,手裡捧著銀錢,不多不少正是丟失的數量。

後來有當日同往金市而去的人傳出這麼一個消息。說當日看見那小乞丐於那金市內一巷弄與一夥人逞凶鬥狠,那夥人都不過是半大小子,流落街頭,下手極重。那小乞丐就被圍在中間挨打,時不時還上一拳一腿,手臂箍在月匈前不知護著什麼東西。要不是衛兵巡邏至此,保不準要被打死在原地。

那露擺內人聽聞後,整宿沒睡。次日一早,便要露擺不要再好聲好氣的對待古京墨。

露擺聞言一怔,說,不用操心這件事,他自會注意分寸。內人這才沉沉睡去。

那之後,露擺就不再主動招徠古京墨吃飯。

到最後,小乞丐入城上街的次數也少了起來,大家隻知小乞丐住在一處破敗的道觀內。

古京墨這三年,雖是流落街頭,好歹尋得一居所。用以前夫子的話說,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嗯,臉皮不燙,隻是晚秋過分的熱了。

看著露擺遞來的三個冒著騰騰熱氣的大號肉包子,古默鄭重的接過來,鞠了一躬,便飛也似的跑開。

坐在木市一處屋脊之上,三兩口吃完一個肉包,古京墨順勢躺下,發出了這三年來的第一個音節。

呼。

很是滿足的一聲喟嘆。

三年前那場變故發生的緣由、始末都不甚記得了。用修者的話來說,自己應是被「息智」,自己渾渾噩噩的流亡到這良人城,除卻基本的生存本能,其他能力一概丟失:不能言語,不能修行,丟失記憶,甚至思維也被禁錮如同稚童。

從三個月前的第一場夢,古京墨塵封的記憶蘇醒了些許,所思所想歸於本初,也尋回了語言能力,可惜嘗試用入門心法感受靈氣流動時,如同那場夢境中的感受一樣,十二正經流轉不靈,奇經八脈阻滯不通。按道理,這種脈象,就算不死,也定是個半死不活的病秧子,可是這三年,竟然也就這麼順順利利的過來了。

這三年小乞兒的生活,沒有半分特殊之處,也無人為自己開智、點化,那麼平靜表象之後,一定有自己不能理解的手段在操控這一切。

所以,自己不能表現,也不能不表現。

最好的辦法就是素日與人相處,依舊扮作那個懵懂的小乞丐;無人之地,則需稍微展現自我。

需給予幕後之人一個易於理解的「事實」。

自己落於棋盤之上,好用、易於掌握。

若是背後之人棋力甚至不夠達到這一層麵,或是隻不過率性而為,那麼也就順水推舟,逐漸回歸原本就是。

所以這一聲喟嘆,應當是恰到好處的信號。人欲歸也,理性自存。

若是有什麼安排,自可開始大方布局。

隻是這詭譎難辨的夢境,反反復復,終究是一個心結。

古京墨思索了很多。這反復出現的夢境中有太多疑點。

為何出現的是小實沈,而不是更加親切的其他朋輩、後輩子弟?為何始終記不起那劍客,卻又莫名熟悉?那福阿蠻於夢中如此異常,似乎噬人,絕非我族類,又是何物?太多的疑問無法解釋,太多的關節無法貫通。真正奇怪的地方在於,如若隻是一般夢境,模糊不清、邏輯不順才是正常情況,可是這個夢境在反復強調,甚至主動擇選出信息,明明白白的擺在自己麵前,非常的耐人尋味。

古京墨在日光下張開五指,作虛握大日狀,低聲呢喃。

「簡直就像一場大考。」

一股莫名煩躁的感情湧上心頭,古京墨改平躺為側臥,轉而又如同狸奴一般,四肢鬆弛下垂,趴在屋脊之上。

才吃完又餓了,果然動腦子對於我來說,消耗頗大。

整點供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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