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縱8(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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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陳子夜手機裝定位這事,譚天明自也有他的道理。可他這事做得陰暗,瞞過當事人,等於被當場揭穿。可是場合不妥,他啞巴吃黃連,沒法當場解釋,沒法當場走開,隻得準備聽候子夜隨時發落,如同等候那頭頂的達摩克裡斯之劍。

無論有意無意,子夜也很懂拿捏人心,又或者有旁人在不好發作,所以待始終笑臉迎人,全然看不出端倪。

於是整頓飯都有種微妙的尷尬,自在的隻有陳縱一個人。

她不住打量譚天明,忍不住問,「天明哥為什麼這裡……兩搓白發?港市現在流行這種發式?」

陳子夜看一眼譚天明,替他解圍,「他少年白。」

譚天明忙不迭附和,「是,家族遺傳。」

陳縱更疑惑了,「我看新聞上,你爸爸兄弟姐妹,都滿頭烏黑。」

子夜為他開脫,「他們定期染成黑發,獨他比較叛逆。」

譚天明捋了捋白發,「覺得不好看嗎?」

陳縱搖頭,「像白古楊過,極富有故事感。」

譚天明笑看子夜,「聽見沒有,故事感,平平無奇三個字,把我氣質拿捏住了。」

過會兒陳縱仍舊盯著譚天明,將他看得耳根發紅,都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陳子夜替他開口,「還想問什麼?」

陳縱問譚天明,「天明哥,請問,我哥是因為看到網上人罵我,又看到後幾期節目裡我表現踩大雷,心生同情,所以才來看我的嗎?」

沒想這回話鋒轉回他自己,子夜聽完怔住。

譚天明聽八卦一般問,「哪裡的話?」

陳縱仔細想了想,「我一直覺得他很冷漠,對我這便宜妹妹愛答不理的。」

譚天明哈地笑了,「他對誰不冷淡?不冷淡不子夜。相信我,他死要麵子,私底下看你節目,情緒起伏很大,不知多關心你。」

子夜回憶了一下,總覺得他描繪的畫麵和自己有點出入。

陳縱也講,「我想象不到他會『情緒起伏很大』。」

「你知道他擅長什麼?擅長強撐。人前冷麵男神『陳老師』,人後,躲在公寓偷偷抹眼淚——這誰能想象到呢?」

這場景將陳縱逗笑了。

子夜莫名看了譚天明一眼。

譚天明掃碼買單,看看表,「下集快播了。」邀請兩人,「要不要去我公寓一同收看?」然後沖陳縱講,「參觀子夜『情緒起伏很大』。」

不及子夜出言阻止,陳縱一口答應,「那自然好。」高高興興跟上,很自覺地坐在後座,問了句,「天明哥公寓在哪裡?」

車一啟動,自動播放經典華語老歌。

譚天明答:「羅湖口岸附近,約莫半個小時。」沒聽到回響,透過後視鏡見陳縱笑得甜美,免不了又問,「羅湖怎麼了,嫌太遠?」

「就是好奇。」

「好奇什麼?」

「別人都說,早年你在羅湖買公寓,養好幾個女朋友。是不是呀?」

前座兩位男士都笑了。

譚天明道,「餵,餵餵,我像這種人?」

他不在意節操,陳子夜替他在意,出言撇清,「他做人還是很有節操,一次隻交一個女朋友,兩隻手應該數得過來,隻是不愛同媒體爭論。」

陳縱接著問,「那我哥呢?這些年交幾個女朋友?」

等紅綠燈時,譚天明望向子夜,緩緩開口,「他呀……」

譚天明周圍鶯鶯燕燕無數,對子夜感興趣的很多,鼓起勇氣嘗試主動接觸他的也有,無一例外無疾而終。

有個厲害的,曾回來跟譚天明哭訴,「……他(子夜)養不熟捂不熱,像口黑洞洞深不見底的深隧,無論投什麼下去,永遠聽不到回響。」

譚天明那時心想,哇塞,「性冷淡」也能講得這麼清新脫俗。

於是今天,譚天明也將這三個字原封不動轉述給陳縱:「性冷淡交什麼女朋友。」

陳縱了然,「也是。他看著精氣神不好,多半虧虛得厲害,總覺得那方麵可能滿足不了女朋友。」

這回換譚天明幸災樂禍,笑得方向盤差點握不穩,在肩上揩眼淚,威脅子夜,「你不辨解點什麼?或者給點封口費我,不然明早頭條見。」

「我拿什麼辯解?」子夜眼疾手快,一瞬把穩方向盤,一麵替他留意著車流,眼底也隱有笑意,「你該好好看路,我這陣子還不想死。」

「哥哥是斯文人,我們別逗他了,」陳縱也開口,「我隨口胡說,他還是很強——」

「小姑娘口無遮攔,」譚天明忙笑著打斷,「這種事才不興胡說了。」

不一陣到了公寓。

譚天明按亮密碼鎖,請陳縱先開門進,「煩請確認一下有沒有金屋藏嬌。」

陳縱毫不客氣,鑽進屋去,活生生巡邏隊大隊長。

譚天明站在門口,替她調了個客廳氣氛燈,又叫ai將電視調頻到戀綜頻道,轉頭問子夜,「喝點?」

子夜破天荒地爽快,「來。」

陳縱已乖乖在沙發上落座,專注等節目放送。

譚天明道,「零食在左手邊櫃子裡,妹妹先看,我兩喝一杯。」

陳縱遠遠答應:「那麼給我也來點。」

譚天明拉開酒吧間,擰開一支威士忌。

子夜目不轉睛看著他的動作,「喝這麼大?」

譚天明不響,拉開冰櫃,往棱格紋的三隻杯子夾入非圓即方的冰塊,先倒了杯,拿去客廳給陳縱。

陳縱低頭嗅聞了一下,「強尼走路英皇喬治!」(johnnie walker king geoe label)

譚天明聞之心中一喜,忽然明白周正歧聽說有人和自己一樣喜歡《借月》的那種驚喜。

音響聲音開很大,譚天明以此作掩蔽,和陳子夜在酒吧間閒聊。起初他閒話家常,東一句西一句,從繡球掉毛到他看跑馬贏了一萬塊,簡直瑣碎至極。每講一句,就看一眼子夜臉色,期望他能提起某個話題。

豈料子夜無比沉得住氣,來什麼接什麼,任何話題都與譚天明講得其樂融融,任何雞零狗碎,都能有點不知哪裡來的自身體悟可講。

譚天明騎虎難下,漸漸亂了陣腳,小心翼翼看子夜,宛如一條做錯事的老狗。

子夜心有所感,放緩語速,適時停下,安靜地等。

譚天明悶下半口酒壯膽。

他本就有心事,立刻有些上頭。

仍還記得保護隱私比較重要,往客廳傾身一瞥,見那姑娘節目看得全神貫注,這會兒不至於分身偷聽,這才吞吞吐吐地交代:「我不是故意給你裝定位,我隻是……怕你出事。」

子夜笑了聲,「哦,還好。否則我以為某人這回發癲,風格是收買身邊人監視我。」

「憑他收買我?」譚天明哈地一笑,像聽了什麼笑話。又喝下兩口酒,漸漸紅了眼眶,「我隻是怕極了。我真的怕極了。前年陪立山去台北散心,叫他等我買杯咖啡的功夫,後腳他就在大樓門口摔了滿地。從前那麼漂亮的人,摔成一灘肉泥。我能為他做到的,竟隻剩伏在地上,替他披一件衣服……在那之後我做了半年噩夢。說句沒良心的話,我每天噩夢醒來都在想,幸好不是你,我親手收屍的幸好不是你。」

「別自責,不關你事,」子夜神色平靜地聽著,念誦十一字訣,「都過去了。」

「今天鄭導說你在節目裡精神很差,一下節目打車就跑,幾個小時不見人。我是真的怕,怕找到的是粉身碎骨和爛一地的髒器。」見子夜仍舊無動於衷,譚天明生怕沒失去肉身上的子夜,先失去了精神上的子夜,無助極了,這一刻竭力想抓住點什麼,一伸手,將子夜牢牢製著,「你別恨我。你要是生氣,轉頭給我手機也裝個定位。」

子夜笑,「給你裝定位,我也同你一樣有病?」

「我真怕,」譚天明忽然失掉力氣,伏在他肩上痛哭,「我是真的怕……」

人年紀越大越容易心軟,更易脆弱敏感,為此子夜深表同情。

但不知為什麼,不論何時何地,不論對方幾歲,他似乎永遠要哄小孩,即便他才是那個受害者。

然後,他感覺自己肩膀袖子被哭濕一大片。子夜盡量不使嫌棄流露道臉上,到頭來還得安撫,「哭什麼?我總不至於到警署去告你。」

譚天明由啼轉笑,樂了很久,「叫警署將譚天明逮捕多好,癱瘓半個港市經紀公司,譚天明樂得清閒。」

過一陣又開始實行甩鍋製,「說什麼,『想死的時候就寫一點』……我今天癲成這樣,還不是看到熱搜說你下本書預備出版,將我嚇半死,以為你多麽想不開,近期要就已經要尋死了。」

起因是譚天明見子夜房間有一疊書稿,算算也到可提供給出版社的字數。以為陳子夜新書在望,想同他套點一手新聞。豈料子夜說,「這種東西,不死不成書。沒死成,就是無病呻吟。」

這人總是以異常冷靜的口口勿講一些石破天驚的話,偶爾叫譚天明有些生畏。

子夜也知道新書指代什麼,講,「玩笑話你也信?年紀見長,卻總沒得什麼佳句,怕丟人的托辭罷了。」

譚天明這才鬆了口氣。

子夜道,「我活得好好的,別再疑神疑鬼,無端詛咒我,折磨你。」

譚天明在他杯上碰了碰,「敬長命百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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