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八六章 父女(1 / 2)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
巴掌大的中品靈器葫蘆,在盧悅手中,一次次地摩挲,她已經很多年,沒碰這東西了,但現在……
她一直記著,第一次馭使這葫蘆時的緊張與興奮。
盧悅微微閉上眼睛,耳邊好像響起那天祖爺爺的哈哈大笑,還有娘的溫聲細語,好半晌才睜開。
「既然來了,又何藏頭露尾?」
院子的禁製,在她的一個響指中,嗡鳴一聲,消失了。
吱呀!
院門在黑袍人麵前大開。
院裡的女孩站在月光裡,似朦朧又似清清楚楚!
黑袍人搖了搖頭,甩去腦中某一瞬的不適,輕解黑袍,露出盧悅曾異常熟悉的麵容來。
「乖女兒,看到爹,都不知道露個笑嗎?」
「……」
盧悅心下輕輕一顫,抓著葫蘆的手緊了又緊,「穀正蕃?」
「你都能喊乾魔為義父,怎麼?對我就這麼吝嗇一聲爹?」
熟悉的麵容,浮起一絲似嘲似諷的笑,「沒有我,你覺得,他一個不知情為何物的魔,能那般對你?」
「……曾經……我很想喊你。」看著門外的人,盧悅沉默一會後,眼睛有些迷離,「可是你相信嗎?除了最開始和最後,喊你的時候,你……從不曾給過我一個正臉。」
「……」
屬於空牙的眉,輕輕皺了起來。
「你一直問我,為什麼要那樣對你。」盧悅的眼中,微有水光,「現在我告訴你好不好?」年少時,麵對那樣的父親,她無法說,也不想說。
可是,結丹天劫盪了那樣對姐姐有舔犢之情的父親,她的心裡沒有安樂。
她欠這世的穀正蕃一個解釋。
「十一歲,我的腿被十三弟穀令釗的水劍術豁了個大口子。」
盧悅看著門外的人,希望他真的能聽見,「昏昏沉沉中,好像又經歷了一段人生,那一年,穀令則進階煉氣八層,花散發現她的靈氣外流,確定與她雙胎的另一個沒有死。
我就是在那樣的情況下,被你認回。
可是,你……還要追究為什麼我會被換了。我的養母方二娘,不想讓你遷怒親母,在國師府的大殿裡,承下一切,觸柱身亡。
好多好多血……
她最後,拉著我的手說,對不起我。」
盧悅的聲音有些哽咽,「當年年紀小,不懂事,居然真的有些怪她。」
「那你親娘梅若嫻呢?」
門外的人,終於悠悠開口,「她默認了那一切,是嗎?」
「她當時……病的起不來。稍好一些後,去寺院陪她靈柩整整三個月。」
盧悅心下很痛,親母一直知道穀正蕃的性情,所以才努力想保一個,可那時她卻什麼都不懂,「三個月後回來,我已經被……被其他人刺激的,親手斬了這根第六指。」
什麼?
門外的人,看她伸出來的手,眉頭再次不自覺地攏在一起。
「她很生氣,罵我蠢,罵……愚不可及。」
一個凡人女子,在身旁都是眼線,在正屬叛逆,同樣怪她沒護好自己的女兒麵前,她的教導,何其艱難。
當年的她不懂,現在的她懂了,卻早時過境遷,什麼都挽回不了。
「穀家送來的份例,還有穀令則在靈墟宗寄來的東西,十成裡,我拿不到一成中的一成,你知道,那些東西,都去哪了嗎?」
「……」
門外的人沉默著。
「斬了這根手指頭,我一樣被人叫做殘廢,我努力修煉,在那個凡人地界,用兩年時間,差點就沖到了煉氣三層。」
盧悅的語氣開始加快,「十三歲的生日未過,月蝕門唐清進階元嬰,他要打回當年唐家丟掉的灑水國。」
皎皎清輝下,門外的人,恰站在門洞的陰影中,一動也未動。
「有一天,喊爹的時候,你突然就給了我一個笑臉,告訴我,到外麵多結交一些人。」
一滴眼淚,從盧悅臉上滑下,「我聽了,連著幾天,在管家的安排下,以國師府八小姐的身份,拜訪你想讓我拜訪的人家。」
她的聲音沙啞的很,「那天,差不多是申時,我回國師府的時候,所有的主人都不在了,隻有來來往往的下人,人人驚慌,沒人管我,沒人問我,他們都在逃命,在逃命前,搶拿財物。
隻有我,我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一個院子又一個院子的尋你們,可是……」
盧悅吸了吸鼻子,「你帶走了所有人,沒要我……!一直到被抓,才知道,我隻是你放在外麵,吸引月蝕門眼睛的棋子。
你知道棋子會有什麼命運嗎?
就像……留在國師府的那些人,他們死之前,你知道經歷了什麼嗎?」
門外的人,看著她抖著手,擰開葫蘆,往口中倒酒,不發一言。
「十三歲,死的時候遍體淩傷,在那個專門打下人的刑堂院中,一日日捆著,風吹日曬……,直到有一天,木柱腐朽倒下,枯骨在藤蔓裡捆紮著,也沒得到自由。」
盧悅再次執起葫蘆往口中倒酒,「夢醒了,可卻清晰的讓人恐怖。我求娘,帶我走,有多遠走多遠,永遠離開穀家。
然後,十三歲那年,月蝕門果然真的打進了灑水國,你……沒了我這個最好的棋子,一個人逃了,把所有人都留在國師府。」
盧悅看著門外的人,「你讓我喊爹,可是這個字,捫心自問,曾經的你,配嗎?」
配嗎?
一陣風來,門洞暗影中的人,也不知是風吹了衣角,還是怎麼的,似乎動了動。
「這壺酒,是我娘親釀的。」盧悅很愛惜地扌莫了扌莫葫蘆,「曾經,她陪我在白蒼山,打一階妖獸,打了一年多。好吃的,她給我留著,好喝的,她也給我留著,她用靈果釀酒,是希望,能賣點靈石給我修煉。」
她看著門外的人,「穀正蕃,你殺她的時候,想過,她對我有多重要嗎?」
多重要?
門外的空牙,一幅痛苦樣子,突然拔足就跑。
盧悅呆了一呆,不過也隻是一瞬,葫蘆在月要間一掛,腳步輕點之下,急掠而出,在長街口,把跑得歪歪扭扭的他堵住。
「爹!是你嗎?」
話雖然是這樣問的,可她的閃瞎人眼劍已經執在手上,而光之環,亦如風一般,堵住了他的後路。
「爹,女兒不孝!」
雖然眼中的淚還在洶湧,雖然執劍的手很抖,可盧悅卻不再遲疑,堅定地刺了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