熒光閃爍(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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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

鬧鈴響起的瞬間,仿佛有看不見的手猛地按下,刺耳的聲音突兀地停止,如同垂危之人死前的最後一聲嘆氣。

房間裡隻拉著百葉簾,灰白色的黯淡晨光從缺失的簾片間透進來,映在靠窗的木板床上,看起來就跟牢籠的格柵一樣。而格柵裡安靜地躺著一個人,一動不動。

昏暗中,有一條窄窄的光帶橫在了毫無血色的臉上,光帶裡恰好是一雙睜著的、無比清醒的漆黑眼睛。

有聲音,是從樓下傳來的輕微響動。

斯內普翻身下床,動作很輕,但床板仍然發出了抱怨般的「嘎吱」聲。

他拉開房門,外麵是黑黢黢的過道。他無聲地行走,經過另一扇還緊緊關著的門時,他的腳步微微停頓了一下,旋即繼續踩著狹窄的樓梯台階往下走。

樓梯和床板一樣嘎吱作響,不過樓下的動靜足夠大,掩蓋了這點聲音。

斯內普在最後一節台階下停住,樓梯旁是關著門的廚房,他藏匿在陰影裡,視線穿過門上的玻璃,靜靜地望著裡麵的人。

廚房裡也沒有亮燈,今天的天色很不好,從廚房的窗外照進來的晨光其實並不具備照明的功用,但在裡麵忙碌的人一點也沒有開燈的意思。

斯內普以前從來沒有注意到過這種細節,可他寧願現在還是不要發現。

一個女巫。

為了節省電費。

扌莫黑親手做早餐。

——這幾句話構成了一件多麼滑稽可笑的事實。

斯內普笑不出來。

他攥緊樓梯扶手,忍著動動手指讓廚房明亮起來的沖動,繼續安靜地注視著那道消瘦的背影。

他跟她——艾琳,他的母親——闊別了二十多年,在重新見到她之前,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竟然有這麼思念她。

可他為什麼能再見到她?

斯內普不知道。

就像他這麼多天仍然搞不清楚,自己現在究竟是躺在尖叫棚屋,還是真的回到了蜘蛛尾巷。

以及,他到底算是死了,還是活著。

難道死後的世界就是這樣,把一個生魂關進由過去的記憶編織的牢籠裡,讓他清晰地目睹自己遍布瘡痍的一生,並且不容許他掙脫嗎?

還是說,隻有罪人才是如此?

艾琳很快就做好了早餐,斯內普趁她出來前腳步一轉,悄無聲息地進了樓梯後的盥洗室。

洗漱台前布滿水垢的鏡子裡映出了一個看起來同樣髒兮兮的瘦小男孩。

斯內普和鏡子裡的人互相審視著,仿佛彼此都跟對方很陌生。

鏡子外的人感到陌生的是身體,鏡子裡的人感到陌生的是靈魂。

盥洗室的門被擰動,斯內普上了鎖,外麵的人沒有推開。

「西弗,是你在裡麵嗎?」聲音低低地傳進來。

「是的。」斯內普平靜地回答,頓了頓,他又啞聲跟了一句,「媽媽。」

梳洗好後出來,斯內普走進擁擠的廚房,在小小的餐桌前坐下。椅子晃了一下,不怎麼穩當,他也不太習慣如今的身高,手臂支在餐桌上有些費勁。

「快點吃,別遲到。」艾琳匆匆地說完,打開廚房的另一扇門,去往後邊堆放木炭柴火的小院子裡洗衣服。

門開合時竄進了冷風,斯內普聽著外邊嘩啦啦的水聲,仿佛冷風灌進了肚子裡,內髒緊縮成一團,胃口全無。

斯內普想起身,卻聽見樓梯上響起了沉重的腳步聲。

他僵住。

那人進了盥洗室,隔了一會,便出現在了廚房裡。當男人腳步拖遝地走進來時,廚房瞬間逼仄得像是連空氣都被擠了出去,令斯內普感到呼吸不暢。

男人徑直在斯內普對麵坐下,一言未發地開始吃早餐。

斯內普先是盯著盤子裡冷掉的青豆,然後慢慢地抬起眼睛。他的目光透過發簾,將對麵的人與記憶裡的托比亞作比對。

這幾天斯內普已經這樣悄悄觀察了許多次,但令他一再感到吃驚的是,托比亞的身形並不魁梧,反而顯得有些斯文——他印象裡的托比亞明明高大到駭人。

當然,斯內普明白為什麼會有這種誤差。那時他太小了,仰望角度下,托比亞自然會像一團巨大陰影,籠罩著整個房子。

平心而論,托比亞相貌端正,雖然那個同樣遺傳給他的鷹鈎鼻有些惹眼,但五官組合在一起十分和諧,看著並不叫人討厭。隻是他臉色陰沉,仿佛時時刻刻都感到不痛快的緊繃氣場總是影響著身邊人的心情,令人一看到他就感到無端的沮喪和壓抑。

不知道是感覺到了投注在自己身上的關注,還是沒有動的餐盤引起了他的狐疑,托比亞抬頭往斯內普身上掃了一眼——斯內普在他看過來時就垂下了眼睛。

「怎麼不吃?」頭頂傳來嗬斥般生硬的聲音。

對於一個真正的小孩來說,這樣的語氣無疑是可怕的。

斯內普拿叉子撥了撥青豆,沒吭聲。

托比亞呼吸重了重。他沉默著快速解決掉餐盤裡的食物,然後動作粗魯——帶著發泄的意味——起身走出廚房,過了片刻,外麵響起大門打開又關上的聲音。

斯內普緩緩地吐了口氣。

他也推開椅子站起來,打開那扇和院子相連的門,艾琳正在水池邊費勁地擰乾衣服,眼睛詫異地看過來。

「西弗?」艾琳說,手上的動作不停,「你怎麼還不去學校?」

她甚至不記得他已經放暑假了——她總是如此。

斯內普看著那雙發紅的手沒回答。他抬起手,艾琳手中的衣服憑空自己動了起來,一件一件擰乾水跳進了盆裡。

「別這樣,西弗!」艾琳有些慌亂地低聲阻止,視線越過斯內普的頭頂朝廚房裡看去。

她太緊張了,以至於都沒覺察到斯內普顯露出來的對魔法的掌控已經超過了他這個年紀應有的能力。

「他去上班了。」斯內普知道艾琳在擔心什麼,心裡的火星被猛吹了一口氣,竄出了火苗。

艾琳靜了一瞬,又四下瞧了瞧,見周圍的窗戶後都沒人,她這才放下心。

「那也別這樣。」艾琳不贊同地說,把自行動作的衣服按進了衣盆裡,「萬一被哪個麻瓜瞧見了,會惹來麻煩的。」

「媽媽。」斯內普短促地叫了她一聲。

他看著麵前的女人,她穿著打了補丁的舊衣,頭發潦草地綁在腦後,麵目憔悴,心裡的火越燒越旺。

「你真的就甘願這樣嗎?」斯內普聲音發沉。

「什麼?」艾琳對上他的眼神,一怔。

「你是個女巫。」他一字一頓地提醒,「不是家養小精靈——家養小精靈乾活也會用魔法。」

艾琳麵色遽變。

「你用這種口氣對我說話?」她不自覺抬高音量,表情既難堪又受傷,「你用我教給你的知識……瞧不起我?」

「我沒有這樣的想法。」斯內普閉了閉眼睛,這麼多年的習慣讓他很難把聲音放軟,他隻能用和托比亞一樣生硬的語氣說道,「我隻是不明白,為什麼你——還有我,為什麼我們不能離開他?」

「他?」艾琳不知道為什麼惱怒起來,「他是你的父親!」

那又怎麼樣!

「我不否認這一點!」斯內普的語氣也跟著急躁了,他沒有意識到自己又用上了充滿壓迫感的說話方式,跟托比亞十分相似,「同樣不能否認的是,他並不希望有我這樣的兒子。」

艾琳的臉上失去血色,一片煞白。

「住口!」她的聲音尖銳到有些破音,「我不允許你這樣說!」

斯內普並不想閉嘴,他還想說托比亞也不希望有這樣的妻子。可艾琳溢出眼淚的眼睛讓他喉頭一梗,說不出話來。

艾琳端起沉重的洗衣盆,低頭快步越過斯內普。

「你該去學校了。」她鼻音很重地說。

斯內普不需要去麻瓜的小學,他沿著蜘蛛尾巷外麵那條河慢慢地走,它這時候還沒來得及發臭。

遠處高聳的煙囪裡正在噴著灰黑色的濃煙,同樣灰黑色的雲在陰沉的天空上墜得很低,看起來像是由濃煙凝聚而成。

那是一家煤炭工廠的煙囪,托比亞現在就在裡麵當操作工。

但在斯內普一歲前,托比亞有一份更加體麵的工作,是在一家市立圖書館裡當管理員。也就是在那兒,從霍格沃茨畢業後離開魔法界的艾琳和托比亞認識了。

他們在一塊兒度過了幸福的幾年,直到他們的兒子出生,並頻繁地顯露出魔法的跡象。

剛開始,艾琳還會以各種借口掩飾,畢竟要糊弄住一個並不負責育兒的父親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但在斯內普一周歲的生日宴會上,他當著托比亞所有親朋好友的麵,把生日蛋糕在空中肢解得七零八碎,掉下來的蠟燭點燃了他祖父的胡子。

為此,艾琳不得不第一次在丈夫麵前掏出魔杖,對所有人施展了混淆咒。她的魔杖在托比亞頭頂也指了很久,但終究,她還是放了下來。

從那天之後,托比亞辭去了工作,一家三口搬離了原本住的地方,來到了這個人流復雜、無人認識他們的工業城鎮——科克沃斯。

斯內普對這些難堪過往的了解,來自於托比亞和艾琳日復一日的爭吵。

諸如——

「我們過現在這樣的生活都是因為什麼?」

「你當初發誓說無論我是什麼樣的身份你都愛我!」

「我說的是與家人反目、一無所有的孤女,而不是擁有一根可怕的木棍、滿口謊言的女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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