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攝神取念(1 / 2)
第11章
辦公室裡很安靜,滿牆的校長畫像中有兩個抬起眼皮看了斯內普一眼,跟著興致缺缺地繼續睡覺。
斯內普沒有為自己製作畫像,他活著時受到的差遣已經夠多了,一點也不想死後還在校長室裡永永遠遠受製於人——哪怕隻是他留下來的一縷思想。不過以當時的形勢,他也沒那個閒工夫為自己的畫像注入思想。
「我需要一個冥想盆。」斯內普叫住了準備坐到辦公桌後的鄧布利多,目光落在牆邊的黑色櫃子上,他知道它就在裡麵,「我想,等你看完我的記憶,我們交流起來會更高效一點。」
鄧布利多用捉扌莫不透的目光定定地看了斯內普一會,緩緩地說道:「我能確定我從來沒見過你,但我猜,我們大概打過交道?以我還沒能猜到的某種方式。」
「打過交道?」斯內普譏諷地重復了一遍,冷冷地說道,「我倒寧願隻是如此。」
「噢,你對我有怨恨。」鄧布利多打開櫃門,把冥想盆拿到了辦公桌上,「我在你身上做了很過分的事嗎?看來是的——以我對自己的了解,我能想象出是多麼惡劣。請允許我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對你說聲抱歉。」
斯內普拿著魔杖的手緊了緊。
「等你看完後再說。」他說著,扯起一個沒有溫度的笑,「我很樂意多聽幾遍。」
斯內普將魔杖抵在太陽穴上,緩緩地從裡麵抽出了一道銀色的物質,他把它輕輕地放進了冥想盆裡,並反復重復這樣的動作十幾次,冥想盆裡旋轉出濃稠的銀白色漩渦。
他放下魔杖,退後兩步,對鄧布利多說:「請看吧。如果不放心,我可以去門外等。」
鄧布利多聳了聳肩,否決了這個提議:「直覺告訴我,如果我真這樣做的話,你大概又多了一項恨我的理由。」
斯內普:「……」
「快看!」斯內普乾巴巴地說。
鄧布利多便毫不設防地把臉埋進了冥想盆中。
等待的時間裡,斯內普盯著門邊的鍍金棲枝上金紅色的鳳凰看。鄧布利多敢不做防備地觀看記憶,恐怕也是因為還有這隻鳳凰守衛著他。
鄧布利多死後,斯內普問過他的畫像,他的鳳凰會去哪裡,畫像裡的鄧布利多說它會在灰燼裡重生,去往需要它的地方。
光彩照人的鳳凰與斯內普對視著,目光很是友善。斯內普卻在想,鳳凰是不死鳥,可以涅槃復活,那他呢?
斯內普不敢把自己的際遇假托在「幸運」與「偶然」之上——他很清楚,它們是這個世界上最危險的陷阱。
必然有一種力量——他沒有辦法察覺的力量——在操控著這一切。
不弄清楚背後的始末,斯內普的心始終無法落到實處。
許久之後,鄧布利多從冥想盆裡抬起了頭。他一時沒有說話,神情震動——對此斯內普很滿意,甚至津津有味地欣賞了一番。
也該輪到鄧布利多在他麵前失態一回了。
沉默了好一會
,鄧布利多長長地嘆了口氣,他望著斯內普,眼神既復雜又沉重。
「對不起,西弗勒斯。」他語氣鄭重地說,「對不起,這樣的道歉,我說上多少遍也不為過——盡管它無濟於事。」
也不盡然。
就算沒有實際用處,說了總比沒說來得讓人心情舒適一些。
斯內普依然繃著臉,麵無表情地說:「回歸正題吧。我知道你有很多問題想要問我,我也一樣。」
鄧布利多點點頭,在校長椅上坐下,斯內普收回記憶,不客氣地變出了一把高腳椅,隔著辦公桌坐在鄧布利多對麵,與他視線齊平。
「先說說你的離奇經歷,」鄧布利多說,表情上還殘留著唏噓,「對於這場死而復生、重回過去的遭遇,你自己有什麼頭緒嗎?」他的眼睛也往鳳凰那兒瞄了一下。
「完全沒有。」斯內普給出明確的回答。
鄧布利多十指交叉,抵著下巴,陷入了沉思。
過了一會,鄧布利多再度開口:「那麼,再來說說你給我看的記憶——」他注視著斯內普,目光清明,「它們應該不是你想給我看的全部吧?」
「不錯。」斯內普說,嘴角勾起了一個冷冰冰的弧度,「難道你以為我會傻乎乎地把一切都抖漏給你,讓你再把我當個木頭棋子去用?我可沒有你那麼偉大的奉獻精神。我受夠了!鄧布利多,你得向我做出保證。」
「什麼保證?」鄧布利多問,語氣卻有些了然。
「保證你不會再對我有任何隱瞞。」斯內普輕聲說,「保證當你需要我去做某件事時,必須讓我得知完整的來龍去脈。我願意與你合作,而不是被你驅使。以此為前提,我才會給你完整的記憶。」
直到在尖叫棚屋陷入徹底的黑暗,他最恨的也不是鄧布利多利用他。
他恨鄧布利多始終不願意告訴他真相。
他說波特是一隻無知待宰的豬,可笑的是,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
鄧布利多沒用太久時間思考。
他聲音柔和地說:「當然,即使沒有交換,我認為我也可以在你身上交托所有的信任——你率先向我付出了誠意,西弗勒斯,在經歷了那些殘酷的事之後,你仍然願意相信我,我無法形容我的心裡有多麼感動和愧疚。而且,你的品格、心性和能力,都證明了你是一個不會讓人放錯心的人。我很慶幸,未來的我和現在的我,都能得到你的幫助。」
這是鄧布利多第一次對斯內普表露出清晰的、誠懇的、全麵的褒揚,猝不及防之下,斯內普擺出來的冷硬表情變得有些不自然。
他清了清喉嚨,又撇了撇嘴角,竭力表現出自己對鄧布利多的贊譽之詞的不以為意。
「少給我戴高帽子。」斯內普語氣不屑,「這樣的漂亮話,留給喜歡聽的人吧。」
似乎在剛剛閱讀過的記憶裡已經熟悉了他的說話方式,鄧布利多笑著點頭道:「言語的效力確實不太夠,需要我寫一份承諾書嗎?或者,找個可靠的人進行赤膽忠心咒?」
「不必。」斯內普斷然拒絕,他緊緊地盯著鄧布利多的眼睛說,「什麼誓約都有違背的辦法,鄧布利多,我隻要你對著你的靈魂做出保證。」
鄧布利多的笑容消失了。
那張鐫刻著深深溝壑的臉上顯露出嚴肅的神情,他聲音低沉地說:「我以我的靈魂起誓,西弗勒斯,在與你相關的任何決定和安排上,我不會對你有任何隱瞞。」
不愧是鄧布利多。
「完美的限定條件。」斯內普挖苦了一句,但也懶得在這上麵計較,反正跟他無關的事他也不在乎。
跳下椅子,斯內普再次來到冥想盆前,將剛才沒有放進去的記憶挑選出來——無傷大雅地,對於某些私人情感方麵的記憶,他做了保留。
「請看。」斯內普彬彬有禮地做出邀請的手勢。
這次的記憶不多,鄧布利多很快就看完了。他抬頭後在辦公室裡緩緩踱步,似乎在將所有的記憶整合起來,思索著每一個細節。
就在窗外傳來隱隱的鍾聲時,鄧布利多停下腳步,望向安靜等待的斯內普。
「我有個小小的疑問。」他說,語氣很輕鬆,似乎真的隻是一個不值一提的小問題,「在你的記憶裡我沒有看到梅莎·斯托納小姐。她是與所有的事情無關嗎?但從收信地址和斯托納小姐的助學金申請信上的內容來看,你們的關係十分密切。」
斯內普愣住,他沒想到鄧布利多深思熟慮後的第一個問題居然跟伏地魔無關。
猶豫了一下,斯內普說:「你先告訴我為什麼問這個。」
鄧布利多會意地眨了下眼睛,「好吧,既然我剛剛才做了保證——你知道的,霍格沃茨的錄取通知書是根據接納之筆在準入之書上寫下的名字來發放的。」
斯內普點頭。他做過校長,自然知道這個不算機要的秘密。
接納之筆和準入之書是霍格沃茨挑選學生的唯一途徑,它們跟霍格沃茨城堡一樣,來自於四巨頭的偉大創造。它們被放在一座封鎖的塔樓裡,除了校長和副校長,沒有人能進入察看。
當一個孩子初次顯現魔法天賦時,接納之筆就會偵測到,並飛出墨水瓶,試圖將那孩子的名字記入準入之書。而準入之書作為接納之筆的監督,除非它接收到一個人擁有魔法能力的充分證據,否則會拒絕接納之筆在上麵寫下他的名字,以此確保學校不會錄取魔力稀薄的啞炮。並且準入之書上還記錄了每一個巫師兒童的出生日期,每年的錄取名單就是據此確定。
鄧布利多繼續說:「準入之書米勒娃和我每年都會看。」
聽到這裡時,斯內普已經隱隱有所猜測,果然,鄧布利多接著說:「直到給今年達到入學年齡的孩子發通知書之前,我們都沒有在準入之書上看到過梅莎·斯托納的名字。」
可以理解為什麼會鄧布利多對此覺得奇怪,斯內普了解內情,便解釋說:「這不是罕見事。她隻是以前沒有顯露出魔法的跡象,剛好在那段時間她因為意外引發了魔力暴動,這才被接納之
筆偵測到了。」
小巫師魔力不穩定是常有的事,納威·隆巴頓不也曾被當成啞炮過嗎?以梅莎所說的家庭環境,她沒被逼成默默然都是算她走運。
「我當校長的年份比你稍微多一點,西弗勒斯。」鄧布利多含蓄地說,但還是引來了斯內普的一聲低哼,他露出微笑,「如果隻是這種情況的話,我是不會像個沒見識的老頭一樣一驚一乍的。」
斯內普心裡一突。
「還有什麼?」他問,語氣如常。
「準入之書上隻有她的名字,沒有出生日期。」鄧布利多說,「以前我不知道,在我的任期之內,這是第一例。」
斯內普怔了會,飛快地說:「那你們是怎麼判斷今年該給她發通知書的?」停了停,他又自己回答,「因為同一年入學的小巫師,他們的名字都在準入之書的同一頁上,是嗎?」
鄧布利多點頭道:「正如你所說,斯托納小姐的名字出現在你們這一屆的最後。」
斯內普陷入了沉默。
梅莎·斯托納。
一張稚氣的麵孔浮現在斯內普的腦海裡,那雙閃爍的灰綠色眼睛諱莫如深地看著他。
她的來歷,恐怕比他猜測的還要復雜。
……
下午的魔法史課跟赫奇帕奇一起上。
快上課時,梅莎看到了匆匆趕來的約恩。他的嘴角青紫,一看就是又挨揍了。
埃文·羅齊爾這麼快就拿到新魔杖了嗎?還是說,在對方沒有魔杖的情況下,約恩還是沒有辦法反抗?
約恩的視線在教室裡掃過,經過梅莎時停了停,很快又劃走。最後,他獨自選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
等到幽靈教授進入教室,斯內普還是沒有出現。賓斯教授點完名,因為斯內普的缺席扣了斯萊特林三分。
他去哪裡了?
梅莎心不在焉地聽著教授上課,沒有起伏和人氣的單調聲音本來就容易讓人走神,旁邊的菲菲寫了一中午的作業,這會已經頭一點一點地打起了瞌睡。
也不知道幽靈是不是會繼承生前的視力,還是說死人懶得管活人的事,賓斯麵對齊刷刷垂下來的腦袋看起來沒有任何管束的想法。
梅莎索性也一心二用,一邊聽課一邊翻看剛從圖書館借到的書。
過了大概二十多分鍾,斯內普推開教室的門,神情中沒有絲毫遲到的忐忑。
「我迷路了。」他找了個聽起來合情合理的解釋。
騙鬼呢。梅莎想。
被騙的幽靈放斯內普進了教室,斯內普眼睛轉了一圈,坐到了約恩旁邊。梅莎回頭,對上斯內普的目光,被他用眼神罵了一頓——翻譯出來大概就是「好好上課!」的意思。
怎麼感覺他才應該站到講台上去講課?梅莎暗自嘀咕。
魔法史課不用兩節連上——梅莎認為這是讓很多學生感到慶幸的事。下課後,菲菲擦了擦打哈欠打出的淚花,認真研究了一會課本上歪斜潦草的筆記,語氣深沉地
說:「這些字真的是我自己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