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2)
經虞婆子一番苦口婆心勸說後,周氏反其道而行之,不但差人送十兩紋銀去知春園,甚至還額外從官中賬房裡挑了布匹和文房四寶,做足了慈母形象。
把差事交代下去,不一會兒婢女來報,說沉香院那邊的馮管事來了。
周氏微微皺眉,端起茶盞道:「她來作甚?」
婢女應道:「馮管事說她來上報裁人一事。」
周氏愣了愣,隨即做了個手勢,婢女下去請。
馮氏打起門簾進屋來,行禮道:「奴婢請夫人安。」
周氏對她沒有好眼色,不耐煩問:「好端端的,你沉香院裁什麼人?」
馮氏畢恭畢敬道:「娘子說她寡居,用不著這麼多人伺候,府裡開銷大,隻留十五人便足矣,其餘的可發派給夫人用到需要的地方。」
周氏冷哼道:「她倒是有心了。」
馮氏趕忙道:「娘子在娘家時跟老夫人住一起,平日裡就喜靜,也不挑剔,院裡留十五人也足夠差使。」
周氏倒也沒有多說什麼,隻道:「既是如此,那就裁九人過來,我安排到其他地方去用。」
馮氏應是。
周氏心裡頭稍稍舒坦了些。
這個兒媳婦倒曉得賣乖討巧,不像知春園那邊,惹人厭。
見她沒有找茬兒,馮氏懸掛的心稍稍落下,自季玉植出事後每每到青玉苑,她心裡頭都直打鼓,生怕被周氏挑刺。
畢竟出了那樣的事,府裡的其他幾房主子都不願意接納,沉香院成為了她唯一能立足的救命稻草,不敢再出任何差錯。
在馮氏回去復命時,知春園的季玉書接到賬房送來的月錢和文寶四寶。
季玉書頗覺意外,他雖然養在祖宅,卻也見識過宅子裡的好東西,那硯台竟是歙硯。
歙硯產自歙州,硯身有魚子紋,製作工匠保持了歙石的原樣,渾然天成的不規則形態好似波浪席卷而來,整體淳樸古拙,頗有格調。
這不,賈管事獻寶道:「這方硯台可是歙硯,平時夫人都舍不得用,四爺進京來,夫人把它送出手,可見其厚愛。」
季玉書說道:「阿娘著實有心了,四郎受寵若驚。」
賈管事繼續獻寶,「夏日快到了,這兩匹綾羅可給四爺裁兩身夏裝,絲織衣料,夏日最是適宜,藍灰沉穩,與四爺甚配。」
他一張圓臉喜慶,嘴巴又甜,極善逢迎。
季玉書照單全收。
待賈管事離去後,季玉書拿起桌上的歙硯,拇指輕輕摩挲那冰涼的觸感。
少許陽光穿透雕窗,在他臉上印下一道道光斑,垂眸抿唇,半張臉隱藏在陰影裡,平添出幾分風流神韻。
京都跟江寧到底是不一樣的。
以往周氏雖容不下他,但天高皇帝遠,她再怎麼使絆子,他都有法子求存。
如今來了這裡,在她眼皮子底下行事,一個大老爺們總不能像女人那樣窩在府裡,他必須盡快在外頭謀一份差事才行,若不然遲早得被她弄死。
季玉書的眼珠動了動,狐狸眼裡蘊藏著算計。
這些日跟季二郎接觸的次數最多,他初進京城,對京中局勢皆不熟悉,需得讓人做引導才行,索性以季二郎為突破口,謀求出路,就以這方硯台做餌攀交情。
大雍朝的貴族們皆無封地,王公貴族大部分都在京都平陽,他們隻享有免賦稅和良田珠寶等賞賜。
取締封地就是為了防止這些人在地方上稱王養兵,影響中央皇權統治。
季家雖享祖輩累積下來的庇蔭,在朝中卻無實權。
事實上王公貴族有實權的並不多,基本都是閒散官職。
不過這群人根基深厚,在京中人脈甚廣,底下的子嗣比一般人更容易入仕,混個閒官問題不大。
大房那邊育有三子二女,季遠雄沒多大的出息,喜好吃喝。
長子季大郎在府裡算得上有本事的了,當初靠自己科考入仕,如今在朝中謀了刑部郎中,從五品上。
季二郎比老大遜色些,在國子監做主簿,從七品下。
庶子老三就更差些,成日裡在外頭鑽營,卻沒鑽營出什麼名堂來。
至於兩位姑娘,一個在前些年病故,一個則已嫁人。
大房跟季玉書一樣都是庶長子,在家族裡長者就算再無能,底下的其它幾房都會給點顏麵,畢竟是長兄。
更何況老大季玉玄靠自己謀了刑部郎中的差事,算是給大房長了臉。
季玉書審時度勢,他孤家寡人想要在府裡占據一席之地,籠絡人心便是第一步。
為保穩妥,接近大房是首選。
話說周氏作為當家主母,自有幾分手段,聽進虞婆子勸說後,當天下午就命庖廚備了威遠侯喜愛的菜餚賠罪。
傍晚威遠侯從外頭歸來,剛進門就見青玉苑的虞婆子來請。
威遠侯心想肯定是為著他從私賬裡貼補給知春園鬧騰,果斷拒絕過去。
不曾想虞婆子主動賣乖,故意說道:「四郎初來乍到,娘子恐做得不夠周到,特地請郎君過去問一問,她今日差人送了月錢和布匹,以及一方歙硯,走的是官中賬,想請示郎君,是否妥帖。」
聽到這話,威遠侯不由得愣住。
他詫異了好一會兒,才半信半疑問:「你說她把歙硯送給了知春園?」
虞婆子點頭。
威遠侯心中微妙,本以為那邊要找他鬧,結果比他還大方,便給了對方顏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