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1 / 2)
動手?
甄青鸞心頭巨震。
它果然是知道這些人要殺了它的!
短短時日,甄青鸞見過溺愛寵物勝過人命的小姐公子,也見過視耕牛性命如草芥的官吏。
此時此刻,隻覺得渾身發寒。
赤焰是賽馬,更是沛然所說的皇家禦賜大將軍。
莫說是放在馬群之中,就是放在人群裡,它已經獲得了許多人窮盡此生也得不到的榮譽。
仍是逃不過被人殺死的命運。
她指尖變得冰涼,不得不搓揉起手指,找回溫度。
甄青鸞直言病症:
「你沒有壓痛反應,渾身不燙不腫,四肢可以完全伸展,無感染無創口,也不是骨折、關節病,更沒有炎症和韌帶損傷,可能隻是輕微的神經係統疾病。」
赤焰一雙漆黑的眼睛,渾圓水潤。
似乎覺得甄青鸞無比奇怪。
它稍稍側頭,像是找了個舒服的躺法,又像是寂寥零落的看向別處。
「呼呼……」
【你說的我聽不懂……】
「咈……」
【但京城來的馬醫說,我是驚蹄入髓,無藥可醫。你安慰我也罷,你誆騙我也罷,我都是死路一條了,隻是……】
赤焰澄澈眼睛,盯著一旁焦急得不敢出聲的沛然,輕輕呼出一口氣。
【沛然這個小姑娘,一定會覺得是自己牽我出去才害我這樣,感到自責吧。】
小姑娘?
甄青鸞訝異的看向沛然。
一身男裝,膚白年幼、眼神澄澈,原來是女孩子啊?
等在旁邊的沛然,見甄青鸞與赤焰一同看她,不由得出了聲。
「怎麼了?你瞧出赤焰什麼病了嗎?」
聲音低沉沙啞,少年人變聲期的雌雄莫辨,頓時在甄青鸞的聽覺裡清晰起來。
確實是女孩子特有的年幼沙啞。
「赤焰現在不肯進食,導致身體虛弱、精神萎頓,暫時看不出是什麼原因導致它無法站立,但應該不嚴重……」
嚴重的話,也沒閒心和她聊天說話了。
甄青鸞想到此處,露出無奈笑意。
這世道女子諸多不便,更何況是沛然這般能養得起大型鸚鵡的富家千金。
恐怕也是為了便利,她才扮作男子模樣,才能安安穩穩,行走在男人眾多的馬場。
一旦發現沛然是女孩子,甄青鸞就覺得她的言行舉止,嬌俏可愛。
又過於膽大妄為。
也許,隻有她這般無往不利的權勢,能夠養出一身嬌憨的灩晴方,與主人相差無幾的爽快直白。
這馬,甄青鸞必然要救。
四肢健全、思維正常,隻是情緒低落了一些的賽馬。
怎麼能讓那些家夥說殺就殺了?
甄青鸞暖足了手指,鄭重的撫扌莫赤焰的脖頸。
「我不是來處死你的,也不是給你下死亡診斷的。」
她眼眸清亮,聲音篤定。
「我要救你。」
「咈……」
【我再也站不起來,救不了了。】
甄青鸞不管。
「我一定可以救你。」
那邊馬倌聽了她說的要救,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
「你一女子,懂什麼醫術,竟敢信口雌黃。」
「京城來的馬醫,都束手無策,沒能讓馬起死回生。你還能反了京城的人不成?」
「無知村婦,你可知這是什麼馬兒?」
甄青鸞懶得與他們多說一句。
走出馬廝,直接說道:「沛然,我要見這裡能夠做主的人。」
不是那些煩躁不堪的馬倌,更不是門外擋道的將士。
她要見真正可以決定赤焰生死的家夥。
沛然果然靠譜。
她能帶著甄青鸞,長驅直入馬廝,同樣能帶著甄青鸞,到達鴻關馬場議事堂。
然而,這達官貴人聚集的議事堂,竟是臨時紮起的簡樸營帳。
甄青鸞剛進去,就見荊將軍與眾將領,一身鎧甲,身帶佩劍,似乎剛剛結束了激烈的爭吵。
沒有跟著她們進入馬廝的翁斷,坐在堂下一側,也是愁眉苦臉。
「做什麼?」
齊華宣怒目一瞪,仿佛生來就是一張惡人臉。
沛然也不怕他,揚聲回答道:
「神醫已經診斷了,赤焰能好起來,不許殺它!」
視線聚集在神醫甄青鸞身上。
她一向不擔神醫虛名,這時為了赤焰,她擔了。
「赤焰四肢健全,並無骨折、外創,應該隻是輕微內傷和神經阻斷型疾病,遠遠不到殺死的地步。」
甄青鸞不管他們聽不聽得懂,徑自將判斷說了。
眼神更是篤定:「更何況,隻要它還有一口氣在,就不應該貿然決定它的死活。」
「貿然決定?」
齊華宣怒目而視:「你可知赤焰是什麼馬?!」
甄青鸞說:「我不知。」
「但我知,它是禦賜的驍勇大將軍,在我眼中,它的性命就比你們任何人都要重要。」
齊華宣立刻氣急,直接稟告:
「荊將軍,此人根本不懂赤焰代表什麼,更不懂世間大事!」
又有一名軍士嗬斥道:「婦人之仁,不殺此馬,會死很多百姓!」
甄青鸞不明白了。
這些身穿鎧甲的將領,不僅擅自決定一匹馬的死活,還要以它的生死論大事,來說百姓生死。
「憑什麼赤焰活著,就會死很多百姓。」
甄青鸞不明白他們的話。
「它隻是一匹馬,它沒有傳染病,更不會害人!」
帳篷寂靜,將士表情咬牙切齒。
似乎都不敢泄露天機,隻紛紛看向堂上年輕的將軍。
荊不為一身輕甲,氣質沉穩,似乎無心參與這場爭辯。
等了許久,他視線終於從桌上地圖,抬眼直視甄青鸞。
帶著一種深埋靈魂難以抹去的熟悉感。
荊不為聲音低沉,耐心解釋道:
「北肆國南下,派來了一隊使團,要與我們賽馬。赤焰是汗血寶馬的後代,曾贏過北肆名駒,所以這次使團首領,點名要讓赤焰比賽。」
「現在赤焰無法起身,賽馬必輸無疑。」
「若是輸了,北肆定然張狂無比,要邊塞城池。我們拚死,也會與他們一戰。」
荊將軍聲音平靜,似乎所說的不是關係邊塞城池數萬人的生死之戰,而是沙盤之上推演謀算。
「若是處死赤焰,說赤焰患有惡疾已然去世,隻能另派別的賽馬,還有回轉的餘地。」
甄青鸞直視這位將軍。
「我不管你們的輸贏,我就問一句:殺不殺赤焰,是你做主?」
荊將軍不回答,隻是吩咐一旁兵卒。
「去將馬醫們都叫來,讓這位神醫,聽一聽他們的診斷。」
很快,營帳裡來了五位醫者,皆是白袍長須,身染藥香。
見了諸位將軍,行了禮,開口盡是一腔官話。
「赤焰患了驚蹄之症,傷及五髒六腑,無藥可救。」
「此病四肢無力,內染心火,已經將赤焰燒得無法進食。」
「赤焰命不久矣,望將軍給它一個痛快!」
斬釘截鐵。
「馬還好端端的喘氣,你就敢說命不久矣。」
沛然凶神惡煞,很不樂意:「等我小叔來了,要你們的全家性命!」
一旁齊華宣也是血性剛強,沛然不是沖他,他也立刻怒目回道:
「莫說是要赤焰和馬醫全家性命,就是要我全家性命,能救萬千無辜百姓遠離戰火,那我立刻自裁於堂前,何須要你一個小子狂言!」
堂中局勢頓時僵持不下。
沛然再不甘心,也被震得沒法開口。
甄青鸞默默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