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八月下旬,天氣依舊炎熱。
俞瑞洋趕到林堯家裡的時候,高桑桑已經坐在林堯床邊擼完了一個全妝。
「我去。」俞瑞洋兩手提得滿滿當當,一屁股將房門懟上之後,在書桌前坐下:「堯總生病是什麼需要慶祝的大事嗎,值得您整這麼仙一造型?」
「滾蛋。」
高桑桑白了俞瑞洋一眼:「都快十二點半了,你怎麼慢成這樣?」
「仙女,您點名要喝的奶茶離咱小區隔了三條馬路。」俞瑞洋邊說,邊從袋子裡拿出一杯奶茶遞給高桑桑:「除非我長對翅膀飛回來。」
高桑桑對著鏡子又稍微補了個口紅:「你也不是不可以朝這個方向努努力。」見俞瑞洋滿頭大汗地又將空調打低了幾度,忙製止:「打住,還好意思說我?你是嫌小堯燒的不夠狠,打算燒死他慶祝個更大的嗎?」
聞言,俞瑞洋驟然反應過來了什麼,往床上瞄了一眼,又將溫度調了回去。
聲音也壓低了一些:「騷瑞,我這是一時間還沒能完全接受鐵人居然也會感冒發燒這件事。」
隻見躺在床上的人用被子將自己蓋的嚴嚴實實,隻露出一點淩亂的發頂在外邊,床頭櫃上還放著一盒感冒靈沖劑。
「還睡著呢?」俞瑞洋問。
高桑桑:「嗯嗯。就我早上來的時候醒了會,小堯這回病的挺嚴重。」
「也能理解。」俞瑞洋手上的動作放輕了一些:「我媽說了,常年不生病的人一旦病了就是病來如山倒,感冒都比別人要嚴重一些。」
話才說完,自被子裡就傳來了兩聲悶咳。
俞瑞洋忙噤聲,又朝高桑桑比劃了一下剛從袋子裡拿出來的保溫桶,那是他媽一並讓他帶過來給林堯的午飯。
「等會吧?」高桑桑猶豫了會,用氣聲說:「他昨天好像打遊戲到半夜才睡,再讓他睡半個小時,咱們先吃。」
俞瑞洋點點頭:「也行,我還給你打包了炸雞。」
高桑桑:「咱們動靜小點。」
臥室隨即安靜到了極致。
其實林堯這一上午壓根就沒怎麼睡著,周圍有人的時候他向來覺淺,更何況這兩人還跟講相聲似的嘰嘰喳喳到現在。
被子裡太悶,林堯又不好探頭出去,他用睡衣擦拭了下眼角,心裡想的是這兩個人能不能趕緊滾蛋。
這麼想著,林堯摁了摁一直抽抽疼個沒完的腦袋,眼角隱約又有淚意溢出。
可能真的就像是俞瑞洋剛剛說的那樣,常年不生病的人,一旦病起來就是毀天滅地。燒最厲害的那會,林堯感覺自己的腦袋就像是太上老君的煉丹爐,爐子爆煉了後,裡頭的丹藥化作眼淚拚命往外噴發。
要命。
林堯清晰地記得,他上一次燒這麼厲害應該還是在八歲那年。也是在醒來後聽家裡人提及才知道萬分凶險,至於過程到底有多凶險,他已經記的不是很清楚了,反而是那場高燒帶來的後遺症,至今都還讓他記憶猶新。
比方現在。
如果不是那該死的後遺症,他也不會偷偷地在被窩裡抹眼淚。
回想起不堪往事,林堯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悄無聲息的嘆息。
就在那場高燒過後,他患上了一種情緒上稍微激動一點,就容易不受控製落淚的毛病,說的再簡單一點,就是網上所謂的淚失禁。那會小城醫療水平有限,醫院最終也沒能找到病因,猜測應該是高燒導致眼部神經受損,多次確認未來不會有更壞的影響後,就放他出院了。
在大人看來,比起丟掉小命,偶爾流點眼淚也沒什麼要緊的。
然而誰也沒想過,這毛病對一個當時堅定隻要多喝牛奶,就能成長為猛男的小孩哥來說,簡直比天塌了還要恐怖,比奇恥大辱還要奇恥大辱。
天底下有動不動就嚶嚶的猛男嗎?
林堯曾經也不是沒有試圖接受過這個事實。八歲的他想過大不了稍微調整一下成長方向,安慰自己由猛男進化成沒有感情的冷酷殺手似乎也不錯,隻要忍住情緒不就行了嗎?
結果第二天,現實就狠狠扼殺了他的個人進化方向——在和隔壁小區的小孩打了一架後,幾乎憋不住的眼淚讓他想起了一件事,他還有個怕疼的毛病。
以前挨了打他還能憋著ua自己不疼不疼,淚失禁之後直接被破了大防。
回家後他越想越悲傷,情緒完全沒辦法控製,就這麼在被窩裡麵無表情地徹夜流淚後。第二天一早直接砸碎了自己的小金豬,一個人偷偷坐了兩個小時的公交車去到隔壁區,報了個散打班。
時光匆匆飛逝。功夫不負有心人,他終於還是成了個沒有感情的冷漠男高,忍痛閾值也在常年的散打訓練中得到上升,這個被發現能丟死人的毛病總算是被隱瞞的很好。
甚至就連俞瑞洋和高桑桑這兩個正熱熱鬧鬧啃炸雞的二貨也不知道。
如果不是這次的感冒太過嚴重,他這會甚至躲都不用躲。
「哇,這家的炸雞真是有夠香的。」
「是吧,我排了好長的隊!這裡還有麻辣的,整一個?」
林堯:「……」
被頭疼折磨整晚的冷漠男高再一次生出了暗殺發小的心。
「等我先喝口奶茶先。」
「那我喝口啤酒,鐵子乾杯!」
滿室的炸雞香順著被窩鑽進了進來,食物不愧是世間治愈係一大利器,林堯肚子叫了一聲,頭也沒那麼疼了。
林堯在心裡盤算了一下。
難捱的頭疼已經長達十分鍾沒有反復了,雖然還有些頭昏腦脹,但還是能忍的程度。他估扌莫著之後應該不會再有問題,再一次謹慎地擦了下眼角,然後掀開被子。
「又是炸雞又是奶茶的,我感冒是什麼值得你們慶祝的好事嗎?」
林堯因為感冒而顯得沙啞的聲音裡帶著不加遮掩的冷漠,好看的眉毛也不愉地蹙著。少年臉色蒼白,大約是沒休息好的緣故,眼下帶著一點淺淡的青灰。
盡管如此,此刻麵無表情地靠在床頭,也很有一點威懾力。
彼時俞瑞洋和高桑桑正人手一隻炸雞腿啃的歡快,冷不丁聽見林堯的聲音,手上的動作具是一頓。
「堯總,咋不再睡會呢,是我們吵著您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