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風(1 / 2)
鍾子孟不認為親家公目光短淺,而是鄭家窮賭不起。
若非沈二郎床下埋幾箱銅錢以及幾十兩黃金,他家明麵上還有幾十貫錢,鍾子孟也會斥責喜兒異想天開。
紫雲英可入藥,健脾益氣,解毒止痛。沈二郎以前喝的藥裡就有一味紫雲英。紫雲英嬌貴的很,不耐旱不耐寒不耐熱,喜濕潤,正好春日種在稻田裡。
藥鋪沒有多少紫雲英種子,鍾子孟從藥鋪出來逢人就問,安陽縣轉一圈,金烏西墜,城門要關了才尋到四斤。
饒是如此他依然拐去鄭家分親家公一半。鄭老漢搖頭不要:「他姐夫,這東西不能種,根肥大,翻地夠你翻的。」
「總得才三畝地,一天一畝三天完事。喜兒沒跟你說?」
鄭老漢驚得大喊:「喜兒的主意?她的話你——」
鍾子孟抬手示意他先別急,心說喜兒果然不騙人:「二郎的主意。二郎跟喜兒說過。我以為她會告訴你。」
鄭老漢很怕傻閨女害鍾家賠錢,被鍾家送回來:「她見吃走不動,哪還記得跟我說這個。」本想提兩頭豬,到嘴邊又覺著像提醒鍾子孟別忘了,「給我一斤,我試試?」
鍾子孟敞開布口袋,鄭老漢用盛飯的碗挖半碗。鍾子孟覺得太少,鄭老漢認為夠了:「種太密翻地翻不動。你少撒點。」
鍾子孟認為此言有理,步入清河村拐進田裡,借著晚霞把種子散下去一半。
家貧晚上不做飯的村民在路邊閒聊等天黑睡覺。有人見鍾子孟在地裡來來回回跟撒糞似的很是好奇,等他出來就問:「有為他爹,撒啥了?」
喜兒信誓旦旦保證紫雲英可肥田,鍾子孟心裡沒底。他不希望村民埋怨二郎和喜兒,胡扯聽說紫雲英可肥田。
村民問:「乾的紫雲英?」
「鮮的。犁地翻下去還可以在田裡養草魚和鯉魚。」
村民跟小薇和沈伊人一樣倍感荒謬,扯扯嘴角笑容勉強,又不想得罪鍾子孟,言不由衷地恭維:「那你試試。這法子可行咱明年也這樣種。」
清河村不大,六七十戶。若非鄭家村有百十戶,縣裡就把兩個村合並了。村小人少,住的分散東西也沒半裡地,是以曹氏在村子最東頭謾罵才吵得半個村不得安生。
村正走出家門就聽到鍾子孟的聲音,見他身邊好多人,抄著手過來問聊啥。
見識淺薄的村民懷疑鍾子孟有錢瞎折騰。村正願意相信踏實穩重本分的鍾子孟。村正問他有沒有紫雲英種子,鍾子孟舉起布口袋。村正說出跟鄭老漢類似的話,紫雲英根肥大,不能撒太多,給他兩把,他用一畝地試試。
世人愛跟風,鄉野小民也不例外。
村正伸手,村民見狀也伸手:「給我一把,我試半畝地的。」
紫雲英種子便宜,鍾子孟也沒吝嗇,誰要給誰。片刻,一斤左右種子分得一乾二淨。有人手慢沒「搶」到,問鍾子孟在哪兒買的。鍾子孟回答縣裡。但是可能沒了。
將將靠近的村民不禁說:「山上那麼多,等紫雲英長大上山割啊。」
「那還不如賣給藥鋪。」有村民接道。
村正:「這東西又不是人參補藥。牲口吃多了都中毒,何況是人。藥鋪一年到頭三五斤足夠了。」
村民聽到這話不禁問:「不會把水稻毒死吧?」
村正不想解釋。鍾子孟笑道:「翻進土裡就漚爛了。」
「養魚呢?」
村正沒好氣道:「魚能吃多少?難怪你們一個比一個窮。」
「你不窮怎麼不搬去長安?」彪悍的村民不怕村正,「我們問有為他爹又沒問你。」
村正氣得兜著種子家去。到家門口又覺著早撒下去一天早一天出來,轉身下地。得了種子的村民見狀也下地撒種子。
五六個村民下地,其中還有個村正,即使鍾老二不想靠近他大哥也不由得走過來。鍾子孟前腳離開,他就迫不及待地問鄉親,跟老大聊什麼呢。
不看僧麵看佛麵。
鄉鄰鄉親據實以告。
鍾老二脫口而出:「他的話你也信?」
「不信他信你?」村民還指望鍾子孟養魚成功,怎能容他詆毀。
鍾老二噎得有口難言,心說不就借給你一吊錢娶兒媳嗎。至於護的跟親爹似的。
「你們一個個種了幾十年地,信老大個鋤頭都拿不穩的?」鍾老二問。
仁厚善良的村民說句公道話:「紫雲英種子不貴,漫山遍野都是。魚苗河裡就有,又不用找你家老大買。你家老大得不到一文錢,騙我們乾嘛?他以後不擱村裡住了嗎。」
鍾老二無言以對,嘴裡嘟嘟囔囔,村民聽不清他嘟囔什麼,倒也懶得問。
話說回來,鍾子孟到家就告訴喜兒,他把紫雲英種子撒下去了。還給鄭家大半斤。
喜兒驚呆了,姐夫真是說乾就乾比她還莽。
沈伊人張口結舌:「你你怎麼這麼快?也不叫我幫你撒。」
「三畝地跟撒鍋底灰似的,能要幾個人。」鍾子孟去後鍋舀半瓢熱水洗手:「吃啥?」
清河村南邊水草肥美,近幾年來了不少外鄉魚。耐得住寂寞的村民幾乎日日去河邊釣魚。早前有人撒網,但是被村正製止。這條河是鍾子孟出錢挖的,河流用地屬全村村民,他一網下去豈不是成了他家魚塘。
沈伊人下午找釣魚的村民買兩條鯽魚,燉半鍋春筍鯽魚湯。鍋上放一個籠屜,蒸一籠屜白麵和高粱麵炊餅。
曹氏隔牆聞到香味口齒生津,罵罵咧咧:「沈伊人個黑心腸又給她傻弟媳婦做好吃的。老大個憨貨賺的錢早晚得叫這個敗家娘們花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