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2 / 2)
她用手背貼了貼自己的臉,有些發燙。
恰逢喬漾遞來斟滿的酒杯,她沒多想就跟著抬手。
喬漾笑道:「祝我倆金榜題名,前途無量。」
兩隻杯子碰撞在一起,發出清脆悅耳的響聲,而後各自被飲盡。
「越溪明以後想做什麼呢?」喬漾托著腮問。
或許是酒精揮發,她說話間都帶著股梅子的酸甜味,和四下的草木香氣混合在一起,並不難聞。
越溪明的思維就開始發散,如果喬喬以後是梅子酒味的,那也很不錯。
她隨口答:「沒想好。」
喬漾就主動道:「我以後想去畫漫畫,我要把我們兩個的故事畫下來。」
風送來絲絲縷縷的酒香,把人熏得有些暈,越溪明垂眸,不自覺地張嘴呼吸起來。
喬漾眼中閃過一絲驚愕:「你的臉,好紅。」
話音剛落,像是打開了某個危險的開關,越溪明手一鬆、酒杯摔得四分五裂。
「咳、咳。」
她悶咳幾聲,突然躬起背、呼吸急促,臉頰染上駭人的紅色。
越溪明心跳得很快,她覺得自己就像一個正在漏氣的氣球。心髒再怎麼努力,氧氣還是源源不斷地從肺部溜走。
她抬手,逐漸模糊的視線中出現了一大片紅疹。
應該是急性過敏,她從書中讀到過。
「越溪明!越溪明!」
喬漾被越溪明的反應嚇壞了,帶上了
() 哭腔。
她見眼前人搖搖晃晃地坐不穩(),連忙靠過去攙扶住?[((),支撐起對方的身體。
越溪明眼前滿是黑白噪點,卻能感受到有一滴滾燙的淚珠砸在手背上。
她的青梅正哭得撕心裂肺,不要命地晃她:「越溪明,嗚,你不要死——」
好暈,這一晃更暈了。
越溪明隻能憑借感覺伸手,寬慰地拍拍喬漾的肩。
別慌。
她在倒下前張嘴,努力維持語氣的平靜,哪怕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
去找人來。
說完就再也堅持不住,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等她再睜眼,看到的就已經是醫院的慘白的天花板了。
耳邊隨即響起喬漾急切的呼喚:「越溪明,你好點沒有?」
越溪明還沒回,身邊的小姑娘就一撇嘴,開始「啪嗒啪嗒」地掉眼淚。
那淚水像是流不完似的,喬漾一邊抹一邊道歉:「對不起,我不知道你酒精過敏……」
她把自己的眼尾搓得特別紅,可憐兮兮地拉住越溪明的手,眼睛都不帶眨的。
越溪明習慣性地哄她:「沒事,我也不知道。」
本以為那是自己第一次喝酒,現在想想應該也是最後一次了。
「哎呀,怎麼有女兒隻顧和小青梅手拉手,看不見娘的?」
斜刺裡突兀地插進來一句調侃,越溪明這才發現自己那位忙於工作的媽媽也在身旁。
越浮光女士年芳三十九,依舊膚白貌美,明艷得如同初春的花。
她往越溪明床位邊一坐,不像媽媽,更像她姐。
眼下她無比誇張地握住越溪明的手,麵帶焦慮:「這下怎麼辦,毀容了,以後沒人要我的女兒了。」
過敏產生的紅疹還沒消下去,越溪明那張臉現在都是腫的,顏值跌了不止一星半點。
喬漾嚇得不敢說話,小臉皺成一團。
越浮光還在鍥而不舍地添油加醋:「寶寶,以後你隻能和媽媽相依為命了。」
「媽。」
越溪明相當無語,她剛想叫人快別演了,喬漾就嗷嗚一下哭出聲。
「嗚,越溪明對不起!以後我給你當——」
她哭得直打嗝,哽咽了好幾次,才艱難地說完:「給你當牛做馬嗚嗚嗚。」
越溪明:「……」
這都從哪學的亂七八糟的東西,不知道是不是過敏後的副作用,她現在心累得慌。
偏偏身邊還有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掩唇輕笑道:「這麼乖的小姑娘當什麼牛馬,要不要來我家做媳婦呀?」
越溪明忍無可忍:「媽!」
可喬漾連淚痕都沒來得及擦,她咬著唇,竟然真的在認真考慮這個問題。
半晌,她怯怯地牽起越溪明的手:「你以後要是沒人要了,我、我——」
越浮光見此頓時笑得前仰後合:「哈哈哈哈哈。」
病房裡吵
() 得不行(),喬漾茫然地望著越阿姨(),又擔憂地湊上去看越溪明的臉,還拿手指戳了戳。
後者直接放棄了掙紮,雙目無神地躺在病床上。
心累。
此後上了中學,喬漾超常發揮,如願以償地和越溪明做了同桌。
她被之前的過敏事件嚇出了心理陰影,連平時去吃飯都要詢問飲料的成分。
從那以後,更是見縫插針地試圖幫越溪明做事。
比如在興趣活動上給越溪明煮麵條,雖然加入了「致死量」的辣椒。
越溪明麵不改色地吃下去了,教導她們的學姐震驚不已,啪啪鼓掌。
又或者自告奮勇要幫越溪明打掃衛生。
結果一不小心扭傷了腳,接下來整整半個月都是被越溪明背著去學校的。
一連好幾次都好心辦了壞事,喬漾整個人都萎靡不振起來,像枯萎的小花。
成天苦著臉往越溪明身邊一坐,餘光就盯著她。
仿佛這才是她的太陽,她的雨水,她所紮根的土地。
越溪明實在看不過去,恰好那年的冬天下了一場雪,她拉著喬漾去城郊散心。
海州市不常下雪,所以這是件很稀奇的事情。
喬漾把自己裹成一個球,興奮地去接天上落下的雪花,扒拉路邊的雪堆。
隨後毫不意外地被樹上的積雪砸了個正著,冰水化進脖子裡,凍得直哆嗦。
越溪明把自己的圍巾解下來給她圍上。
喬漾凍得紅撲撲的臉埋在毛絨圍巾,隻露出一雙大眼睛。
她兩隻手反復搓,又嗬氣捂熱乎了,才小心地去牽越溪明的手。
四下無人,兩個人並排走在雪地裡,共享彼此的體溫。
「你生病的時候,我真的想過以後要照顧你一輩子。」
喬漾吸了吸鼻子,失落地開口:「可我怎麼樣都做不好,還給你添了很多麻煩。」
她很少有如此難過的時候,上次越溪明生病哭得最凶,這次是最提不起精神。
「你會討厭我嗎?」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並不敢看越溪明。
越溪明平靜地問:「為什麼會這樣想?」
喬漾皺起眉頭,手指不自知地攥緊了越溪明的手。
她糾結了好久,久到這條路已經走到了盡頭,眼前是連綿的山,望不盡的雪。
好久,她才伸出手去接天上的雪花,低聲道:「越溪明就像雪,離得太遠很冷,走得太近就會從我手裡溜走了。」
越溪明沉默幾秒,忽地從喬漾的話語中察覺出了幾分小心糾結還有難以言喻的悸動。
她見漫天的細雪簌簌落下,盡融於喬漾的掌心。
心裡某個地方就開始冒泡泡,咕咚咕咚,像滾開的水。
她聽見自己的回答,溫柔至極:「我怎麼會討厭你。」
準確的說,應該是她永遠不會討厭喬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