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無影無蹤(八)(1 / 2)
冬季風透皮刮骨,小潢河上尤甚。
宋至理循著嗚咽聲看去。
凜冽寒風中,一身形渺小的婦人跪在河岸邊,往麵前的忽明忽暗地小火堆中扔紙錢。身後兩個麵目青澀的小孩子一言不發,乖巧地隨在母親身後。
帶著兩個孩子,頂著刺骨寒風,跪在河邊哭泣,孤苦伶仃。
孩子,妻子,獨缺了男主人,不出意料,這是在祭奠丈夫了。
距離這對母子三人不遠的地方,一老仗舉著拐棍,凝神眺望。
婦人正在祭祀,不好上前問路。穆師爺上前與跟隨婦人身後的老丈搭話,片刻領著老丈前來回稟。
老丈頭發花白,頗講禮儀規矩,知宋知縣大駕光臨,連忙躬身行禮!
看著幾近耄耋之年的老丈顫顫巍巍地彎月要,宋至理於心不忍,這些繁文縟節,他看不上:「老丈可是個壽星,給我行禮,豈不是折我壽?免了!」
「謝父台!」
父台?這是古代有功名之人對知縣的尊稱。
科舉雖已經廢棄多年,但是科舉功名幾千年對文化人根深蒂固的影響卻不會在這短短幾年消弭殆盡。
老丈有功名,一定是當地有頭有臉,能說得上話的人物。
「老朽是附近張姓家族的族長!」
宋至理一喜,既然是當地族長,事情好辦多了。宋至理前來石溝,有很多不了解之處,還需向他請教。
「這是?」宋至理指著祭奠婦人問道。
「她是我們張氏一族中一個小戶的妻子,附近農莊裡的村婦,丈夫原是小潢河上的纖夫,不慎跌落河中,屍骨無存,隻留下孤兒寡母。」
但凡船運,必有遇激流擱淺之時,這時候就需要纖夫來拉船。
在小潢河上繁忙的河段,經常看到不著寸縷的纖夫。
拉船是跟自然力量作對,人力所不及之時,纖夫失足跌落河中溺死,時有發生。更別說有時拉船失敗,失控的船隻拖拽著大批纖夫掉入河中的慘劇了。
家中主要勞動力身死,對於一個小門小戶來說,無異於晴天霹靂,又是一家可憐人!
「男主人暴死,一家人也沒啥盼頭。隻求著小潢河河神能大發慈悲將他丈夫屍身還回來,也好入土為安不是?可鄰裡鄉親幫忙打撈了幾天,依舊無果,這才來岸邊招個魂。」
張族長喃喃自語:「她嫁到我們張氏一族,也是我們族內人,如今遭了難,我們不能不管。大人知道的,這條河本就不吉利,傳說裡邊有水猴子,專門把人往水裡拖,不管是真是假,她們母子三人單獨到荒蕪河邊,多多少少有些不安全,我是族長,理應照應孤兒寡母。故此前來看看。」
「張族長有心了!」
張族長嘆了口氣,看著前途未卜的母子三人,額頭上深紋又重了:「生活不易,近年來越加覺得自己身體不行了,乾不動了,大忙幫不上,琢磨著他們到底是來河邊燒紙,不安全。出個什麼事也好有個人喊一嗓子。」
這話說的令人心寒。
耳邊又傳來婦人嗚咽聲。
宋至理最見不得人哭,心一軟,撈出幾粒散銀,大忙幫不上,給個喪葬費吧。
穆師爺回憶起了從前:「大人不必介懷,這種事很常見。纖夫,苦大仇深。小潢河又寬又廣,經常飄來個無人認領的屍體。因為沒有苦主來伸冤,基本不會被納入命案中詳查,草草了事。大概五年前,連續撈出一家人,男主人,兩孩子,還有一個下人,和一個使喚丫頭。當時情形那個慘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