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奪位(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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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奪位

臨京城裡又起波瀾, 在霍弋的有心安排下,欽天監夜觀星象,說昨夜子時紫微星光芒大盛, 直指明德太後陵寢的方向。京中小兒傳唱童謠,說「鳩占鵲巢十四載,凰鳥銜衣出北海」, 暗指宣成帝父子得位不正,當年明德太後留了衣帶詔給長公主, 分明是想傳位於她。

一時間,拜祭明德太後的祠中香火大盛,大周百姓望塵而往, 遮道而拜。

蕭胤雙聽信吳郟的建議, 要派五軍府的兵去鎮壓百姓,妄自祭拜者皆以大不敬論。蕭漪瀾聽說後親自帶府衛趕過去, 要吳郟放人, 吳郟不肯, 雙方正僵持間,蕭胤雙親自到了。

這座祭拜明德太後的頤安祠堂, 自宣成帝去世後香火不斷, 園中草木也被修葺整齊, 龕間塑像纖塵不染。

蕭胤雙負手望著龕上的金像, 他對這位祖母已經沒什麼印象,待蕭漪瀾添完香、磕了三個頭起身後,他也上前添了三炷香。

「祭拜先賢是正道,為何要派人阻攔?」蕭漪瀾問。

「吳都督說他們為人驅使, 用心不良, 」蕭胤雙望著蕭漪瀾問道, 「吳都督還說,小姑姑手裡有明德太後留下的衣帶詔,如今要將皇位從我手中奪回去,是嗎?」

蕭漪瀾沒有否認,默然片刻後說道:「時至今日,再藏著掖著也沒什麼意思,本宮承認,比起推你為帝,如今本宮更想自己坐皇位。」

蕭胤雙臉色瞬間變得十分難看,落在身側的雙手倏然緊握成拳。

祠堂外,吳郟帶領的中軍與長公主府府衛分庭而立,隱隱相抗,祠堂外圍滿了被擋在外麵的不得祭拜的百姓。

蕭漪瀾道:「我不想傷你,隻想讓你與我一同去見一見陸明時。」

陸明時抬頭望著城樓高聲道:「聽聞六殿下想登基,我北郡鐵朔軍特地趕回恭賀您,可惜來得倉促,沒有帶什麼賀禮,唯有戎羌王後的手書一封,想念給六殿下聽聽。」

「亂臣賊子?」陸明時冷嗤,「六殿下先聽完,才明白到底誰是亂臣賊子。」

「你眼下尚未登基,」蕭漪瀾輕嗤,「是不是叛臣逆賊,還不是你說了算。」

蕭胤雙沒有否認,「我知道他們是姑姑你的人。」

城樓上驚起一片竊竊私語,有人唏噓,有人驚懼,蕭胤雙越聽臉色越白,揮拳狠狠砸在牆垛上,「簡直一派胡言!父皇本就是太子,對皇祖母敬愛有加,怎會作出弒母之事!陸明時,你不僅背叛朝廷,如今又汙蔑先皇聖名,簡直其心可誅!」

蕭胤雙走到牆垛之間,俯視著這三萬氣勢洶洶的騎兵,為首的陸明時頭戴銀兜鍪、身披月白披風,意氣風發地立在馬上。

吳郟拔出佩劍,指向蕭漪瀾,蕭漪瀾袖中藏著防身的短匕,她側身躲到蕭胤雙身後,刀鋒抵在了蕭胤雙脖子上。

之前隻是代宣成帝秉政,那些紛繁復雜的朝政鬧得他眼花繚亂,心神俱疲。可近來他發現,當皇帝並不意味著一定要累死累活,權勢是最大的自由。

臨京城城門緊閉,三萬騎兵兵臨城下,隻見城下銀甲陳列,如魚鱗交疊蟄伏。

蕭胤雙道:「我與叛臣逆賊無話可說。」

他對皇權的理解實在過於淺薄,今日,蕭漪瀾終於對自己當初的決策感到了徹然的後悔。

蕭漪瀾收了匕首,對蕭胤雙道:「上前看看吧,小六,看看我大周鐵朔軍的樣子。」

「你說他想擁立小姑姑即位?」蕭胤雙不可思議地看向蕭漪瀾。

這些就是陸明時為蕭漪瀾訓練的私兵,他們年輕力壯,銳不可當,他們的眼神裡隻有對主帥的服從,而沒有絲毫對臨京皇室的敬懼。

蕭漪瀾與蕭胤雙同上城樓,收到消息的文武百官紛紛開路,神色復雜地看著這對姑侄,孟如韞神色焦急地迎上來,「殿下,您總算來了。」

「本宮推你為太子時,是想你做個為國為民的好皇帝,上聽忠臣明諫,下撫黎民百姓,而不是把皇位當作哄人玩耍的禮物送給你,」蕭漪瀾又想起了他正派人點兵,不日要北上平剿陸明時,嘆息道,「而今看來,小六你並不適合做帝王。」

蕭胤雙被她的氣勢所震懾,一時竟無話可說。

陸明時馭馬在前,高聲沖城樓喊道:「蕭胤雙,出來見我!」

「小姑姑……」蕭胤雙被刀尖逼迫著仰起頭,苦笑道,「我從未想過你會拿刀指著我。」

他從懷中取出加蓋了戎羌王後印的手書,遞給身旁副將,「念!」

「小姑姑不也說讓我懂事些,別太任性嗎?」

祠堂外忽聞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巡防兵送來急報,陸明時親率三萬鐵朔軍精銳騎兵,已突破陳州、袞州兩州防線,長驅直逼臨京而來。

「我不適合,那誰適合,難道是小姑姑你一介女流嗎?」

蕭胤雙臉色一邊,高聲喊吳郟進來,「我還沒派兵去討伐他,他竟然敢帶兵來臨京,吳都督,眼下如何是好?」

陸明時既已帶兵趕回來,奪位已有了六分勝算,孟如韞隻怕蕭胤雙與吳郟狗急跳牆,對長公主不利,眼下見她趕過來,孟如韞心中鬆了口氣。

這封手書不過千字,讀來字字驚心。

蕭胤雙冷聲道:「當初是小姑姑要推我做太子,如今卻又要將皇位從我手中奪回去,世上哪有這般予取予求的道理,更何況父皇的遺詔中明明白白寫著要立我為帝,這皇位是父皇留給我的!」

朝政上的事,他可以托給吳郟、遲令書,他隻需要高坐明堂上,所有人都會敬著他,他可以謀取一切自己想要的東西,想要的人。

蕭胤雙望著龕上神情慈悲的金像,緩聲問蕭胤雙:「你之前不是說,不想做皇帝,為權勢所困嗎?」

吳郟看向蕭漪瀾,意有所指道:「陸明時此時來臨京,想必是得了長公主殿下的授意吧?」

手書中詳細記載了十五年前呼邪山一戰的真相,宣成帝為了從明德太後手裡奪回皇位,不惜與戎羌勾結,在明德太後的藥裡加入了冥石粉。明德太後死後,宣成帝先後派馬從德、何缽等人去北郡,與戎羌勾結,出賣軍機,導致昭毅將軍陸諫帶兵穿行呼邪山峽穀時,幾乎被全殲。而後何缽以陸諫通敵叛國為名,將其斬首於軍前,陸家滿門,盡皆戮沒。

如今陸明時兵臨城下,臨京城中隻有五千騎兵、一萬步兵,何況陸明時的兵以一當十,這一仗不用開打,就已經看到了結局。

蕭漪瀾冷聲對吳郟道:「鬧到這個地步,吳都督覺得好看嗎?你敢對本宮拔劍,先傷的必然是你的少主。」

「陸明時!你既已叛出大周,為何又要摻和臨京的事!」蕭胤雙怒聲道,「你可知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副將接過手書,聲如洪鍾地念給城樓上的人聽。

「十四年前,本宮不敢應承,本宮想了十四年,如今終於想明白了,」蕭漪瀾昂首看著他,一字一句道,「本宮的確比皇兄、比你,更適合做大周的帝王。」

蕭漪瀾望著他們,仿佛看見十五年前陸家的鐵朔軍又回來了。

祠堂內刀刃相向,院中府衛與中軍亦一觸即發。

她緩聲說道:「戶部度支司蔡文茂昨日被迫遞了辭呈,翰林院經筵講官何書遠,一個僅有清望而無實權的閒官,因為去年在祭天大典上少磕了個頭,如今正被人參『不敬禮製』。這些事,都是你授意的,對嗎?」

陸明時算準了時機,又提前與陳州安撫使通過氣,得知陸明時想保長公主登基的底細後,陳州駐兵對他視而不見,做做樣子就放他過去了,並且好心幫他安撫下了袞州駐兵。

陸明時冷笑,「看來六殿下是不打算認了。」

蕭胤雙氣極,高聲道:「父皇沒做過的事,我為何要認!當年本就是昭毅將軍陸諫通敵叛國,勾結戎羌,陷我大周,如今他兒子又與戎羌王後勾結,要毀謗先皇!我為何要認!」

城樓之上歸於寂靜,然各人神色皆不同,心中各有不同的打算。

「六殿下。」

一道清透的女聲在他身後響起,蕭胤雙回頭,看見站在蕭漪瀾身後的孟如韞走上前來。

她望著蕭胤雙,神色認真地問道:「殿下可曾聽說過國子監祭酒孟午?」

蕭胤雙下意識皺眉,「那又是誰?」

「那是當年一同前往北郡的隨軍史官,是因不肯曲筆而自絕於獄中的諍臣,是我的父親,」孟如韞臉上倏然閃過一抹苦笑,她昂然地望著蕭胤雙,高聲道,「當年他在獄中以血為筆,記下呼邪山一戰,命我牢記於心,十四年來,夙夜不敢忘,今願誦與諸位聽。」

她向前一步,脊背挺直地站著文武百官麵前,長風揚起她的衣服,青絲纏繞著白色的廣袖,如欲乘風的白鶴。

清亮的聲音如玉罄金鍾,自城樓上隨風散開。

遙望著她的身影,陸明時緩緩攥緊了手心裡的韁繩。

「呼邪山,一名『扶葉山』,北去樂央郡七十裡,立如壁刃不可攀,中有穀狹如腸,為兵家之險道也。時昭毅將軍陸諫率二十萬北郡鐵朔軍,北襲戎羌,取扶葉穀而行,馬裹蹄,人銜枚……」

這篇《呼邪山戰記》共兩千多字,完整地記載了當年呼邪山一戰慘烈的場景,幾乎每個字都融進了孟如韞的骨血裡,隨著她一同長大,如今終於有機會昭示人間。

有人認出了結尾那句「非將無一戰之力,帥有貳主之意,實天命所限,誠可罪乎」,是當年國子監祭酒孟午為陸諫陳情之言。

背完最後一句話,孟如韞的聲音近乎哽咽。

孟午當年在文官中極有聲望,他的許多門生如今仍在朝為官,秉承著他的文道,乍然聽聞老座主生前所作的最後一篇文章,不禁潸然淚下。

如今縱是蕭胤雙亦無話可說,他頹然地閉了閉眼睛,心中裂痕遍生的城牆轟然傾頹。

他可以自欺欺人地掩飾自己心中的懷疑,說陸明時為父洗冤,有偏親之嫌。可是這樣一篇聲聲泣血、字字錐心的文章擺在麵前,他再也沒有為宣成帝狡辯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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