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彩票風波（1 / 2）
2018年臘月初七，陳蠻子（陳蠻子原名陳子新，因為粗魯，沒有上過學，一張嘴就是他媽的，日子久了，都叫他蠻子）失聯了，緊接著幾天，李蛇兒（李蛇兒，蛇屬陰，平時處事陰險狡詐，故有蛇綽號）也失聯了，儲洲在緬甸被通緝回國就被縣公安局刑偵大隊請去了。我的電話也被打爆了，各種打聽，各種猜想，大家心照不宣，這幾個都是在前四年黑彩盛行時，我們這落後的小縣城裡的黑彩莊家，有許多家庭在這場彩票豪賭中走向泥潭。
事情還要從2013年說起，那一年，小小的縣城，忽然湧出起了一波一波的神秘小團體，每天下午六點開始，路邊的樹蔭下、街邊的麻將館裡、街道的出租車旁，三五成群，有男有女，湊在一塊討論著，到處都能聽到「今看好啥？」就有人開始分析，「9」都十三天沒出了 ，應該要出了吧，今晚上打200倍，最近賠瞎了。這就是我所居住的陝南一個小山區的小縣城的徬晚下的日常。
那一年，我經營著中國福利彩票站快十個年頭了，每天都重復著同樣的工作。北方的六月已經開始燥熱，下午二點左右，王長宏和許瑞帶著一個小姑娘來到店裡，我忙站起給打開玻璃門，「老板娘，今看好啥？」王長宏屁股還沒挨著板凳，就開始問，「今天的感覺不算好，而且9都十三天沒出了，今天會不會出啊」，「今天星期二，王總不如打個雙色球十加一，現在獎池都18億了呢」，我趕忙堆著笑臉推銷，順手把瓜子盤擺在他們麵前，許瑞伸手抓了一把瓜子塞給那個小姑娘。王長宏：「球，不如來點實惠的，雙色球都是騙人的，買幾注是個意思，你見過誰中過一等獎，前年一個人買了88注，把獎池的四億多都拿走了，隻有傻瓜才相信呢，還不是國家搞得鬼」，許瑞也附和道，就是就是，誰不知道福彩中心都是騙人的，反正這麼多年就沒見過誰中過？」
「那給你帶的小妹拿幾張刮刮樂試試手氣」，我適時化解尷尬，「拿拿拿，妹兒，你給哥刮個二十萬回來，哥給你晚上加宵夜」，桌上隨手拿起一包十元麵額的刮刮樂即開型，五百元一包的，「把這一包都刮了」王長宏對那小妹子說。小妹子害羞的笑笑，拿起我遞過去的卡片，不慌不忙的刮起來，連刮了五張，中了一張20的，許瑞也刮了起來，「你刮你掏錢啊」，王長宏擠擠眼睛對許瑞道，「有王總在，還有我啥事啊，我是怕您累著了，幫您刮呢」，許瑞擠眉弄眼的對我說，「啊！老板娘，是不是中了一百」，許瑞興奮的遞給我，「是啊是啊，許哥手氣不錯嘛，繼續刮，這種最高獎金20萬呢」，王長宏也興奮了，也開始刮了起來。還不忘對我說：「趕緊給看看，晚上3D哪個號好，最近賠日他了」。
最近三三兩兩來到店裡的彩友，問我最多的一句話就是，「今天三D看好啥膽」，我也在東拚西湊的零星消息中知道了買獨膽的玩法，在哪裡買，怎麼買，其實這些人談論的時候開始還很神秘，感覺就是一個好的發財機會，其實也並不想過多透露給他人，和你關係好才告訴你呢！而陳蠻子，李蛇，儲洲是近期收號的大老板。
七月初，門外的知了不知歇息，拚了命的躁喊，店裡從早到晚的空調開著，剛剛吃過臊子麵，泡了一杯綠茶，心不在焉的喝著，準備就在店裡的涼椅上眯一會兒，最近中午都有人來店裡看彩票，雖然買的不多，但細水長流嘛，店裡的純淨水一天一桶，都是被停在街上開出租車的司機接完了，打不打彩票，進來閒扯幾句，接了水就走，日子久了，我眼皮都懶得抬一下。出租車司機李峰，是個三十來歲的街痞子，嘴巴可也甜，每次來姐長姐短的叫，一天三五趟的跑，每天都會來打個一兩注。今天我剛眯著，他推門進來了，身後還跟著一個人，進來就喊：「姐，我給你介紹個愛買彩票的大老板，有看好的號碼給他推薦推薦」，我笑著應到「小李子，大中午不午休，還在跑啊」，他嘿嘿一笑：「今跑了趟長途，從靈寶接回來林哥，林哥是***鎮的，好像也是你們老家那邊的，生意做的可大了」，忽然他電話響了，隻見他說「來了來了」，向我們揮揮手就自行走了。 後來我也稱現在正在看彩票的叫林哥，也是這一天起，我的人生出現了拐角，埋下了一顆雷，一顆隨時炸開的雷，以至於讓我生活最少倒退20年，而且嘗盡了苦難。
今天的林哥，對著雙色球走勢圖寫寫畫畫，買了一注十加二的，因為第一次來店買彩票，就買了也算是一個大單吧，我也刻意殷勤起來，並給林哥遞了一杯茶，就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起來。
我問：「林哥，你現在在哪裡發財呀」，林哥回道：「發啥財啊，最近就是做了點小項目」，你店裡生意咋樣？我說：「還行，小打小鬧的混唄」。又閒扯了一會兒，林哥又問到，「咱們縣城現在是不是很多人玩獨膽彩啊，就是買3D的一個號」？我隨口應到：「好像是很多人在買，至於在哪裡買，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心裡暗暗在想，就是很多人買那個獨膽，似乎也沒有影響我的生意，相反，還增加了很多新麵孔來店裡買彩票和問彩票，人氣是比以前好很多呢。林哥這時又說：「你認識買那種獨膽的人多不多」？「有幾個」，我腦中就冒出好幾個前幾天買九賠了的，後來又賺回來的王長宏那幾個人。
林哥接著又說：「其實我在靈寶那邊也買那種，靈寶那邊全民都愛玩這種，連賣菜的大媽也會玩，畢竟隻買一個號，中獎率還是蠻高的，隻要心不貪，一個月賺幾千生活費還是沒問題的，有本錢的，賺大錢的還是挺多的」，「哦」……，「 你有沒有興趣？我可以給你推薦一個收獨膽的人，如果有喜歡玩這種彩票的人，你可以聯係聯係，增加點收入也好啊」。心動了，真的！開著小店收入一般，加之家裡的經濟沒人幫襯，我單身撫養孩子，日子過得去，但也僅僅是一般。
那一天，我仔細把各種玩法都了解了一遍，心中充滿了向往，也充滿了期盼，接下來的日子裡，有這方麵的熟人和朋友，我也會刻意留心，沒幾天，陸陸續續就有人找我代買號碼，在這一圈買彩票的人當中，因為我開彩店的年頭比較長，還是比較信任我的。
代買一注號碼給我抽3元，一倍就是一注，起初以王長宏和許瑞他們幾個為主，每天有兩百來倍號，一天就能賺到600元左右，真的，那起初的幾天，我都是處於興奮狀態，收入真的很可觀，而林哥也就是我的直接收號人。慢慢的有人開始找到我，給他們下注，但是那時候我都是先收錢，後給統計報號，每天掙個淨收入。這樣持續了將近一個月，我也差不多存了兩萬塊錢。
這天，許瑞一個人晃悠到我的店裡，有一句沒一句的閒扯著，期間還打了幾個電話，起初我也沒在意，下午兩三點左右，店裡也沒啥人，徐瑞說：「姐，一會兒，陳蠻子要到你這裡來玩，說有事情給你說」，「哦」，對於陳蠻子，我也是有印象的，很少來我這裡買彩票，但是隻要他來了，每次最低都會買2000塊錢以上，而且嗓門又大，咋咋呼呼的，「他媽的，又沒中啊」，總能聽到他說這句話。我心裡想，他能找我說啥事呢？大不了讓我給他幫忙看看號，我早就從許瑞那張嘴裡東哇哇、西哇哇知道城裡幾個收號的人，其中以陳蠻子和李蛇兒最為活躍。而這兩個人和我都是見麵之交。
北方秋季還有一個秋老虎，天氣依然有點燥熱，除了許瑞有一搭沒一搭的說幾句，我都瞌睡極了，玻璃門忽然被推開了，陳蠻子咋咋呼呼的喊了一句：「老板娘，有水喝沒」，許瑞趕緊說：「陳總你來啦」，忙站起來，就去拿一次性杯子給接水了。我笑著說：「陳總，好久都沒見你了，聽說最近發大財了」，「發個球啊」前陣子買「九」賠瞎了，「九」出來時隻保了本。
這時店裡就我們三個人，陳蠻子直截了當的對我說：「老板娘，你最近收號收的多不多」，我有點尷尬的一笑，心想他是不是覺得我搶了他的生意？我不動聲色的說：「陳總，你從哪裡聽到的？我就想做也沒那方麵的資源吶」，陳蠻子嘿嘿一笑：「你怕啥子呀？有錢大家賺嘛，我沒別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說，你收的號可不可以給我」？他看我也不吭聲，接著說：「隻要是中獎了，當天晚上我就把錢給你送過來」，而且那邊給你啥價錢？我也一樣， 另外月底的時候，給你包個紅包」。許瑞也開口附和：「姐，陳總這邊你放心，王長宏王總和陳總都是老朋友了，大家一起做生意，都是門口人，另外我最近也在給陳總打工呢」。許瑞眼巴巴的望著我說。徐瑞一直是跟著別人混吃混喝的，誰花錢手大方，他就跟著誰跑腿。對於這號人，小道消息也特別多，但也有點混球。
「主要是我這邊都是小打小鬧的玩，就怕陳總看不上呢」，我可輕易不敢隨便承諾，誰知道會不會是同行眼紅？或有其他幺蛾子？
「是這，正好瑞子 這幾天沒事乾，我把錢讓他拿著，一開獎，就統計中了多少？當晚就給你兌現」，我看人家都這樣說了，也不好再三拒絕，就應承了下來。
當天晚上，許瑞早早就到店裡呆著 ，並掛了一個黑色的公文包，包裡十萬塊錢現金，也悄悄打開給我看了。 晚上3D開獎，中獎號碼376，共收了五萬多，中獎中了七萬多，許瑞當場把 去掉本錢，還剩兩萬多的中獎獎金，補給了我。一連三天，許瑞拿的十萬塊也差不多全賠出去了。期間，陳蠻子又到店裡來過一次，第四天的時候，陳蠻子打電話說，老板娘，我這還有其他事要瑞子幫忙，你看我們都是老熟人，賬就第二天三點前結清，我想也行，因為最近，買號的這些人，都在慢慢吐槽，說某某地方，某某人那裡，都是第二天才給錢，慢慢的，大家都不約而同都是先買號，第二天中了就領錢，賠了就給我拿錢。
本來大家都小小的玩著，賠賠賺賺，每天都有一個寄托。
8八月初，組三對子十四期沒出了，歷史最高峰19期，大家都瞄到了這個契機，一時間所有人都卯足了勁，倍數起的都很高，短短幾天，大街小巷沸騰了，到處都在議論，人人都想抓住這個機會，收號的莊家在原價格的基礎上，每天價格都在上漲，而且，莊家也瞄到瞄頭不對了，大家都在買對子，倍數太高，莊家也考慮賠不賠得起，這些莊家都是私人坐莊，傳說大老板是新加坡的，實力雄厚，但是人家也考慮風險，每天還限號。每個像我這樣收號的中間人，一個號最高限額2千倍，很多人，仗著手裡有錢，起步注數比較高，當祖三對子間隔第19期還沒出的時候，已有一部分人，已經東拚西湊了，還有幾個和我平時關係不錯的人，已經三五萬的開始欠賬了。我是個很麵軟的人，想著平時關係又不錯，已經間隔19期了，歷史最高間隔也就是19期，而且我已經開始擔心第二天報的注數數額過高，如果報不出去，再出了，擔心他們會怪罪我，已經到了那個風口，我都沒有意識到我已經站在風險的尖頭。
這天下午，李蛇兒，又一次來到店裡，這一次他啥話都沒說，直接扔給我了一個黑色的塑料袋，有點沉，「20萬押金，你拿著我走了」，從今晚開始，記得報給我。我拿著這個黑色的塑料袋，其實心頭霎時輕鬆了一些。前段時間，李蛇兒找到我，他的來意和陳蠻子一模一樣，甚至價格還低了一塊錢，低了一塊錢就意味著每一注號每一倍，我就多賺一塊錢。李蛇兒的到來，在我看來是救場了，現在組三對子總是有人在翻倍，一個收號的莊那裡根本就不接收那麼多，我分散好幾個地方，風險也降低了，而且也能滿足大家的需求。那段時間，陳蠻子、林哥、李蛇兒有他們三個人收我報上去的號，供我現有這些人翻倍數，還是很寬裕的，慢慢的外麵也傳出名聲，很多人，通過各種關係找上我，因為限數量，很多人都害怕要出了，結果沒有打到理想的倍數。對於李蛇兒的到來，簡直是天助我也！我暗暗竊喜！
越來越多的人在翻倍，也淘汰了一部分人，大家都覺得，放棄了就沒有機會了，99%的人其實都有一股倔強的勁，那就是死磕。而我努力攢下的，準備買套屬於自己房子的存款也在不在不覺中成了那時候認為所謂的朋友的踏腳石。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組三對子到了27期，還沒有出，大家都恐慌了，因為，起步高，戰線期數長，80%的人都被打趴下了。
堅持比較久一點的任鵬飛，童小建，魏翔他們三個人直接給我推入了穀底，記得那天晚上，他們三個是玩的好的朋友，其實經濟也相當，能堅持那麼久，也實屬不易，更多的是因為他們三個，對彩票自認為有點研究，事實上，可能有人對數字也是天生敏感吧，他們在買彩票這前兩個月內，每個人都差不多拿回去了40來萬，曾經我們還聚在一塊憧憬，準備這次組三對子出來了，一人去提一台奧迪A6呢！這次組三對子確實給他們了一個大打擊，之前賺回去的，現在全部吐了出來，每個人還倒賠差不多20萬，一向自信的童小建最近幾天眼睛都紅紅的，許是晚上喝酒熬夜了。第29天的時候，童小建提議，組三對子一人買300倍，感覺六、九特別好，六、九也各買300倍，這樣一來，如果組三對子沒出，六和九隨便出一個，就保本，出兩個還能拿點本回來。他們任鵬飛、童小建、魏翔他們三個，一拍即合，每人都是按那樣打，2700倍啊！當晚出的037，我做夢都沒想到，一個號都沒中，而他們三個更是沒想到，這麼大的窟窿，第二天我該怎麼辦？70來萬，那一夜，不知道他們三個有沒有睡著，我徹底失眠了。擔心害怕的事情終於發生了，他們三個第二天失聯了，電話不接，QQ不回，各方打聽，就是找不見人。那一天我已經沒有任何心思呆在店裡了，在街上像個遊魂一樣到處打聽他們三個的消息。沒人告訴我他們在哪裡？下午三點，我被李蛇兒的人堵在了廣場亭子下。「今天拿不出來錢，你兒子放學了我去接」。「另外，之前那20萬押金，也轉給李總」。我兒子才十歲啊，他們把我兒子如果帶走，把兒子嚇壞了，怎麼辦？我一陣眩暈，眼淚止不住地往外湧。當即表示，錢我一定會盡快給你想辦法。你千萬不要去嚇唬我的兒子。因為他們之前的有些事情我也略有耳聞，李蛇兒的手段，不是我們普通人能接受的。
這時候的怪圈也出現了，因為是第二天才結賬，很多人其實手上都沒錢了，還在期望中了，第二天就不用給拿錢了，而且之前投資的錢一下也就回來了，可想而知，不中的話，沒錢了怎麼辦？害的就是我們這中間隻賺了幾塊錢的人，陸陸續續打停了一大部分人，欠了賬第二天沒錢給我，我就得想辦法，給莊家那邊拿，不想辦法，怎麼辦呢？張三打趴了，不還有李四要買嗎？不給莊家結賬，莊家肯定會停了，不給報號，李四非要買，又沒欠你的錢，你沒有理由不給李四買啊？如果當期出了，李四的號沒賣出去，那這個錢誰賠呢？當然是你前期收了人家的錢，必須要對人家負責到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