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介紹（1 / 2）
第一章 介紹
三月的天，細細密密下著雨。
許淑寧一夜就聽著聲看天花板，眼淚嘩啦啦往下掉。
不怨她嬌弱，而是這批知青們是十天前從西平出發的。
一路上跟螞蟻似的擠著，三天後下火車後以為能鬆口氣，結果又被肩挨肩塞進客車裡，顛簸大半天才到盤古公社。
名字嘛，起得是開天辟地。
地方嘛，不提也罷。
所謂的知青接待處，前身不知道是什麼，就有間掛著牌子的辦公室，偌大的空地上全是積水和泥，本來搭好的台子要舉辦歡迎儀式都臨時取消。
許淑寧畢竟生長於工業發達的西平，父母又都是食品廠的職工，家裡四個孩子，境況還算過得去。
她哪怕做好心理準備，十六歲的年紀還是接受不了這麼大的落差，況且離開家本來就難。
可也沒辦法，畢竟下鄉哪有挑挑揀揀的份，她要有這本事，不會到這兒來。
按工作人員的說法，本地雨季多塌方，基本上十天半個月後能好。
這下許淑寧是結結巴巴，其實她平常也是說方言為主，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在玻璃櫃台上戳兩下。
齊晴雨本來有心跟唯一的舍友打交道，但看她成日裡抿著嘴的樣子，想想還是去隔壁找她哥齊陽明玩。
許淑寧就是去西寧百貨大樓試進口貨，都沒見過這麼多白眼。
人一走，許淑寧失落之餘鬆口氣，盯著門的動靜，把衣角的縫線挑開，從裡頭掏出張卷得仔細的五塊錢。
鋪蓋中間隔著五米遠，透著一種生分。
聽上去像是一眨眼，其實難熬得很，尤其還不讓隨意走動。
不過她從前最多就是到西平郊區學農，哪裡跑過這麼遠的地方，一路上小心翼翼到看誰都像賊。
許淑寧這種活潑的個性，仿佛被關進牢裡。
老天爺興許聽見她的心裡話，漸漸放晴，原本百來個知青們走得都差不多。
她又有點怕生，幾天下來沒交上什麼朋友，隻能孤零零地待在角落裡，盼著快點下大隊。
當然，處處供應都緊張，她也不挑剔，逮著什麼算什麼，說：「你好，要一包糖。」
這是出門前她媽給狡兔三窟放的，說窮家富路的要小心。
供銷社就在接待處的門口，這幾天被知青們幾乎一掃而空。
售貨員眼皮一抬，指著邊上的木板，上書「普通話不會」幾個字。
現在拿出來，是想著趁還沒去大隊，在供銷社買點東西。
許淑寧去得太晚，捏著票居然看不到什麼東西。
到最後，女生宿舍裡居然隻剩下她跟齊晴雨兩個人。
她忍耐地咬咬牙，氣鼓鼓地回宿舍，裡頭齊晴雨正在打包東西，看到她說：「叫集合了。」
她能做的隻有硬著頭皮，聽指揮每頓領地瓜吃，跟其她女知青們在倉庫裡打地鋪暫渡，等著山路通。
售貨員手往裡一伸，跟著她點頭搖頭的動作挪著，表情雖然不耐煩，好歹完成了交易。
許淑寧顧不上那點脾氣，手忙腳亂起來，把所有行李塞進袋子裡，才想起來回頭道：「謝謝。」
齊晴雨正在跟被子搏鬥，心想來的時候分明是這樣，怎麼現在裝不進去。
她心煩意亂，隻隨意笑笑。
許淑寧有點敏[gǎn]，要交好的心思又歇下來。
她把袋子上的抽繩綁得死死的，左拎著右提著，背上還有個大包，慢吞吞往外走。
不高的個子，遠遠看像是行李自己在動。
男知青郭永年路過，忍不住道：「同誌，要不要幫忙？」
許淑寧看他稱得上輕裝從簡，期期艾艾說：「那麻煩你了。」
實在她這身板，想硬氣都很難。
郭永年生得五大三粗，爽朗道：「沒事，以後大家都是戰友。」
說完輕飄飄一抬。
許淑寧整個人也輕鬆起來。
她深吸口氣跟著走，在泥地上左顧右盼，心想怎麼沒看到來接知青的車。
前頭幾個大隊，好一些的還有拖拉機呢。
這種前提給她錯誤的想象，以至於看著紅山大隊的大隊長賴大方一個人站著，還伸長脖子看他後麵。
賴大方抽兩口旱煙，看著麵前這六個年輕人，臉上的溝壑好像更萎靡。
他道：「老陳，這比講好的多啊。」
滿公社就數他們大隊最窮，多這麼幾個分口糧的，還不得鬧翻天。
老陳急著把事情都了結，推脫道：「誰讓你來得晚，先這樣吧，你們快點走，待會天就黑了。」
賴大方是個不擅長爭取的，嘆口氣操著不熟練的普通話說：「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