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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今天的西平沒有月亮, 從早上開始就在下雨。
梁孟津出門走親訪友回來,褲腳處能滴三斤水。
他站在屋簷下擰乾,順手把鞋放在窗台上, 才要伸手,門從裡麵被打開。
梁孟京跟哥哥麵麵相覷, 血緣沒有彌補他們多年不見的生疏, 隻是從相似的側臉能窺見處一絲端倪。
還是梁孟津先開口:「出去嗎?」
梁孟京下意識地垂眼看地上:「呃, 去東子家寫作業。」
他從小就是活潑有餘,定力不足。
梁孟津見過的形形色色的學生們也有好些, 意味深長道:「去乾嘛?」
梁孟京鞋底在地麵搓來搓去, 不知為什麼在哥哥麵前很沒有底氣:「就, 隨便玩玩。」
他難得對小兒子也有幾分慈父心腸,說:「哥哥回來,就知道老實呆在家了?」
梁孟津被這個餡餅砸中頭,懵懵道:「不是說明年嗎?」
又用力拍著大兒子的背:「多吃點。」
果然,梁孟津側過身:「到點要回來吃飯。」
梁孟津頗為欣慰,甩著頭發上的水珠,拂掉弟弟肩上的落葉:「進屋吧。」
梁母才要張嘴,看看周邊的環境:「回家再說。」
真神奇, 下鄉好像把他變成一個完全不一樣的人。
梁孟京耳朵動動:「來不及了,已經到門口了。」
梁父一進門,看到的就是這麼兄友弟恭的場麵。
風雨嘈雜,他居然能準確分辨出大人的腳步聲,將來一定是進部隊的好苗子。
講得好像自己是什麼黏人的小朋友,梁孟京都上初中了,想要大聲反駁又覺得不合適,嘴巴嘀嘀咕咕的。
梁孟京最是沒城府,一路上催促:「媽你倒是說啊。」
她的崗位消息靈通得很,說得再保守也意味著板上釘釘。
他大概很難體會這種害怕, 撐著膝蓋站起來:「沒事,我跟他說你去幫我拿東西。」
梁孟津幼時體弱,父母連根手指頭都沒碰過。
梁孟津離家那會還是初中生,最大的煩惱不過讀書時窗外的蟬鳴吵鬧。
梁孟京:「爸快下班了。」
其實就是個借口,他媽工作比他爸還忙,到這會還沒下班呢。
梁孟京嗯一聲撒腿就跑, 也顧不上外麵還風大雨大的。
梁孟津也就是這幾年強壯了點,不然非得被親爹拍出個好歹。
什麼叫順道,說句專門來接能怎麼樣。
父子三個上街吃飯,吃完正好去接媽媽/老婆下班。
她虛抬著手擋住細雨綿綿:「在這兒站崗呢?」
他悄悄地揉著背,進屋換了件外套。
梁母才出單位的大門,就看到家裡三個男的跟柱子一樣杵著。
她表情神神秘秘,把一家人的胃口吊得足足的,
梁孟津今天去探望長輩,說:「有,我說媽燉了湯等著。」
梁孟津察覺到身邊多出個人, 詫異看他:「不是出去玩?」
他天天作怪,梁父也不在乎,隻問:「姑婆沒留你吃飯嗎?」
跑出幾步路他回過頭看,哥哥正蹲在院子裡清理堵在下水口的落葉。
忽然之間,他不由得懷疑是自己的腦子主動的添油加醋, 衍生另外版本的事實。
左不過是工作和對象,他擺出警惕的架勢,隻是仍然保持良好的教養:「您說。」
這種一戳就破的謊言,也就是哥哥嘴裡說出來才有人信。
梁母給丈夫個小小的白眼,目光移動到大兒子身上:「正好,有事跟你說。「
其實他挨打是常態, 平時半點不放在心上的。
梁母沒理會他上躥下跳的,進家門還得先上鎖,明明四下沒外人都壓低聲音:「今年十有八九要恢復高考。」
這次回家已經是二十歲的大小夥子,麵對的全是成人世界的問題。
梁父:「剛從和平出來,順道。」
梁父多少年也沒喝過妻子燉的湯:「咱們今天還是下館子。「
思及此,梁孟京默默地往回走。
梁孟京想起很小的時候,雖然並沒有太多的記憶, 但印象裡哥哥是個不愛動的人, 手裡永遠捧著書, 衣服扣得很整齊, 眼裡總是有孩童難以言喻的情感。
坊間什麼傳聞都有,報紙上也天天有新標題,大家都覺得今年肯定來不及。
梁母早先也是這麼講的,這會改口:「反正來源你不用管,大概是不會錯的。」
又一錘定音:「明天開始你就好好復習,大隊那邊我會打招呼,直接在家等考試吧。」
梁孟津馬上反應:「我必須回去。」
他已經不是當年用先斬後奏來達成目的的少年,接著說:「我現在的戶口關係都在大隊,能在西平考嗎?」
具體的要求還真沒出來,梁母略一遲疑:「這個你別擔心,我跟你爸在呢。」
梁孟津:「那我更得回大隊考了。」
一家子小心謹慎這麼多年,沒理由在這種時候栽跟頭。
當然,他說得再板上釘釘的,梁母也看破大兒子的小九九:「是怕誰擔心吧?」
梁孟津居然沒找借口:「是,我答應她會回去的。」
別人都覺得淑寧是全天下最堅強的人,隻有他知道,她一顆心要盛下多少不安。
兒大不由娘,況且他從來都有主意。
梁母跟丈夫交換個眼神:「你也是大人了,自己說的算。」
又說:「你學習上的事情,向來也不用我們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