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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陳傳文這人, 很愛喊口號。
他一般下定決心要改變自身超過三小時,就忍不住原形畢露。
但大概是高考的誘惑實在太大,到了連惰性都難以匹敵的地步, 這回他足足堅持了七天。
第八天的半夜,許淑寧睜開眼的時候是三點。
她窸窸窣窣地穿好, 腳一伸踹一踹邊上的床。
齊晴雨不甘心地翻個身:「再睡十分鍾。」
最後一個字, 像是夢中囈語。
許淑寧也沒催她, 拿上枕頭邊的書,躡手躡腳地出房門去洗漱。
端著臉盆路過的時候, 再騰出腳在男生屋門口踹一腳。
裡麵是個睡不著的人,外麵是細碎的讀書聲。
他從簾子後麵探出頭看,溫暖的被窩仿佛成為地獄,深深地嘆口氣:「我命好苦。」
起個床而已,這麼激動做什麼?
梁孟津不解地眨眨眼,覺得瘋就瘋吧,不影響學習就行。
但他也知道好歹, 像隻即將入鍋的魚一樣扭動:「我今天必須賴會床。」
齊晴雨眼角飆出一點淚花,手背自己抹掉:「沒事。」
齊晴雨眼珠子轉兩圈,好像在仔細分辨,過了會說:「感覺都疼又都不疼,我再緩緩。」
這要是擱家裡或者剛下鄉的那陣子, 有人擾清夢, 陳傳文早跳腳罵人。
他起,梁孟津也起。
肉眼可見的, 她最近也不知道溫和為何物。
郭永年更是大驚失色:「這都三點了!」
郭永年猛地坐起身:「起遲了。」
男生房的一半是公共空間,一道簾子分內外。
除了筆鋒唰唰唰地觸碰著紙麵,室內基本寂靜無聲。
如此堅強,陳傳文都不好意思笑話她摔了跤。
他翻開書,再喝一口剛能入口的牛奶。
他這人論聰明不是一等一,熬的勁頭比貓頭鷹還足, 恨不得進化到不吃不睡的地步。
陳傳文站在地上對著空氣打套拳,最後深深地吸口氣:「我可以的。」
一切發生得太快,誰都沒反應過來。
考場設置在縣城,知青們提前一天出大隊。
兩個人雙麵夾擊, 一左一右把陳傳文從床上拽起來。
她在一瞬間想抓住門,隻把門推得更遠,撞在牆上又反彈回來夾到手。
就是這樣,才比別人更有吸引力。
門咚的一聲響, 幾粒灰塵被震下。
難得懂事一點,齊陽明落後半步,戳一下妹妹的膝蓋:「這樣按疼不疼?」
行行行,看在她今天可憐的份上。
許淑寧看他一眼,把燭台推開兩寸。
齊陽明是沒有這份本事,頓時失去接話的欲望, 安安靜靜地掀被子。
齊陽明的手也一放,拿上自己的臉盆出去。
齊陽明掏出手表看一眼:「才三點。」
大家在沉默中等待著爆發,轉眼就是預考的日子。
他看書的時候向來認真,有不符合年紀的沉穩。
梁孟津沒有察覺到這一絲絲變化。
許淑寧又多看一眼,這才低下頭做題。
齊晴雨含淚清洗著蹭破皮的手掌,怒目而視:「我都沒叫呢!」
今年的報名人數眾多,在正式的考試之前還有一輪預考,科目有語文和數學。
陳傳文得到自由, 泥鰍似的滾兩圈用被子把整個人裹住。
唯一大點的動靜,是齊晴雨進屋的時候被門檻絆倒了。
郭永年撂開書去扶她:「摔到哪裡了?」
麵前的蠟燭搖曳著火光,表情變得晦暗不清。
可鬧了這麼一通, 他的眼睛雖然是閉著的,意識還是十分清醒, 明明什麼都看不見,想象卻格外具體。
反抗意誌太堅定,梁孟津覺得他興許是有點累, 鬆開手:「那你再睡一會吧。」
大隊長特意讓兒子趕了馬車送他們到公社,路過泥濘的地方,車輪陷了進去。
大家紛紛跳下車推,各自踩了一腳泥濘。
陳傳文:「當年上山的時候是不是也這樣?」
許淑寧:「現在還好些,那時候隻有兩條腿。」
她走得對人生絕望,沒想到一晃眼五年都過來了。
陳傳文迷糊道:「不對啊,我怎麼記得也有車接。」
怎麼可能,郭永年難得尖銳:「大隊長多寶貝這馬你又不是不知道。」
也是,能坐上一回在大隊算是光宗耀祖了。
陳傳文:「有沒有一點狀元打馬遊街的意思?」
哪個狀元滿手泥?齊晴雨嘁一聲:「說話就說話,你倒是使勁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