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頂流皇太女(一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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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俱都呆呆地看著一臉正氣的容溥。

衛小姐眼看著便有點受傷。

鐵慈卻想一口血噴在容溥臉上。

看著像個人,滿嘴跑火車。

衛小姐怔了好半晌,才道:「容公子,你……你真的……」

她的話沒說完,因為戚公子回來了,鐵慈看著戚公子一坐下,衛小姐便不再談退婚的事,這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不會這位就是戚元思吧?

真是,退婚對象太多,總是轉角遇見愛。

衛小姐低下了頭,鐵慈看見她紅了眼眶,有點哭笑不得,又不能安慰她說,容溥也不是個好東西,滿嘴狗屁,隻好站起身走人,眼不見為淨。

她行到僻靜處,閉目調息,努力運氣,拚命去想那日火場裡忽然挪移時的感受,但努力了好久依然無效,隻得睜開眼睛。

一睜開眼睛就看見一對大黑眼珠子,鐵慈嚇了一跳,卻原來是那個看螞蟻的孩子,這孩子一直維持一個動作,不說話,也不理人,不知怎的對她發生了興趣,蹲在她麵前盯著她。

這孩子目光直愣愣的,任何人對上這樣直勾勾的目光,都難免渾身不適。

鐵慈盯著他目光看了一會,卻微微一笑。

她目光一迎上來,那孩子便移開目光,鐵慈卻盯著他看,那孩子感覺到了,忍了一會,又把目光轉了回來,鐵慈便對他微笑,兩人對視了好一會,鐵慈鼓勵的笑意更甚了。

那孩子眼神裡漸漸有了一點感情,那是一點驚奇。

以往他這樣看人時,遇上的都是嫌惡驚嚇的反應,就算是他的姐姐,被他這樣看的時候,也會急急轉開目光,並要他不要這樣看人,還從未有人對他這般溫暖而鼓勵地回應過。

他目光轉過來,鐵慈就開口對他說話,每個字都很清晰,很慢,「你叫什麼名字?」

孩子卻唰地把眼睛轉了過去。

鐵慈也不急,順手在牆上摘下一串乾菜在手裡搓,碎粒子嘩啦啦地掉,那孩子目光又轉了過來,鐵慈又笑問一遍,那孩子好半晌,才慢吞吞的,口齒十分含糊地道:「衛瑆。」

他說得非常含混,鐵慈都沒聽懂,便寫給他看:「這個衛?這個星?」

那孩子卻忽然煩躁起來,跳起來伸腳將那字一陣亂踩,那靴子險些踹到鐵慈臉上。

衛小姐在船上看見,遠遠地喊:「我弟弟心智有缺,你做甚總撩撥他!莫再擾他!小心他打你!」

鐵慈卻沒離開,手一伸,掌心裡多了一把糖,那孩子依舊狂躁,鐵慈手又一伸,這回換了一把梅條,那孩子停了下來,伸手來抓。

鐵慈卻讓過,隻給了他一小條,拖過一個蒲團一張小桌,道:「來,坐下。」

那孩子盯著她的梅條,慢慢坐了下來,鐵慈用石頭在桌子上寫:「衛?」

衛小姐氣紅了臉,又喊:「你在做什麼?他不認字!叫他認字就打人!這位公子,昨日你就用這伎倆引得我下桌,今日你又來,你惡不惡心!」

容溥頭也不抬,隻詫然道:「衛小姐,你這語氣……」

衛小姐便立即降低聲音,挺直背脊,紅了臉細聲細氣繼續打牌了。

鐵慈也不理會那邊,那孩子看了那個字半晌,僵硬地上下動了動頭,鐵慈便知道是這個衛字了,又寫了個星字,那孩子又大力搖晃肩膀,鐵慈知道這是搖頭,接連寫了幾個讀音是星的字,最後王字旁的,那孩子才點頭。

他每認出一個字,鐵慈便給他一樣小食。兩個字出來,鐵慈笑道:「誰說你不認識字?你明明很聰明,看看就會了!」

那孩子看她笑,便也咧咧嘴,鐵慈這才發覺,這孩子唇紅齒白,眼眸明亮,是個很漂亮的孩子。

之後鐵慈便和他玩遊戲,都是些最簡單的孩子喜歡的,無論玩什麼,都先喊他名字,要求他注視自己,學自己動作,那孩子四處漂忽的眼神漸漸凝到了她身上後,她才對他發出指令。

衛瑆除了看螞蟻專心,其餘事大多坐不住,鐵慈便拿小食訓練他,漸漸延長坐下來的時間。又讓他大聲說自己的名字。

孩子無意中跌了一跤,卻隻呆呆坐著不動,鐵慈伸手一碰他傷口,他啊地一聲叫,鐵慈道:「痛,這是痛!」又把那個字寫給他看。

孩子看著,扌莫扌莫自己的傷口,又看看她。

衛小姐又在那邊喊了:「你做什麼……」

容溥及時詫異地看過來,衛小姐瞬間又坐回了屁股。

她對容溥,似乎有種超乎尋常的在意和耐心。

鐵慈也不理會那邊,專心和這孩子玩了半天,又帶他去吃東西,想起他之前說話含混,特意挑選了些硬的食物給他咀嚼,好鍛煉口腔肌肉。

她將孩子帶離了衛小姐,衛小姐難免坐立不安,但這牌桌能上不容易,她還是不敢輕易下牌桌,隻是難免恨鐵慈接連故意攪局。

好容易捱到牌局散了,都顧不上給賀梓賣好,沖到後院,一邊沖一邊喊:「你要做什麼!你這人好生不曉事,我弟弟這般情狀,你戲弄他好玩嗎……」

她話音未落,忽然愣在院門口。

院子中央石桌上,背對著她安安靜靜下棋的,可不就是她的瑆兒?

衛瑄怔在當地,恍惚裡想起,自從記事起,似乎除了看螞蟻,從不曾見弟弟這般安靜過。

他總是不知疲倦地做著同一件事,如果誰打擾了他那一件事,他便歇斯底裡,狂喊亂砸,他雖然於武藝一道極有天賦,但是生而為人的智慧似乎隻給了武藝,其餘便停滯不前,不會說話,不能自理,永如一歲幼童。

而這樣的孩子,心智缺失卻力大無窮,那就是災禍。

到得後來,家裡不敢給他練武,他便越發麻木,像隻是為看螞蟻而生。

她眼底忽然湧上淚水。

如果父親還能看見這一幕,哪怕隻是一刻,該是多麼歡喜啊……

如果他能自立,哪怕隻是有自立的希望,家族便不會陷入百年來最大的危機,不會似此刻一般波譎浪詭,搖搖欲墜,她也不用帶著弟弟,跋山涉水,冒險隱姓埋名而來,隻為求一線生機……

衛瑄立在門檻上,四肢僵硬不敢動彈。像遇見一個極其美好虛幻的夢境,怕跨前一步就會被戳破。

但夢境顯然還在延續。

鐵慈大聲說了什麼,重復了兩遍,衛瑆終於慢吞吞轉過頭來,眼神漂忽了一陣,鐵慈走到他麵前,指著衛瑄,清晰地做口型:「姐姐——姐——姐——」

衛瑆努力地聚焦在她嘴型上,又順著她的指示看向衛瑄,嘴唇蠕動了好幾次,沒有發聲。

衛瑄緊緊盯著他的嘴唇,神態卻是一片茫然,她似乎在期待中這輩子最重要的事,卻又不敢期待,夢一旦做的太好,便是自己也不敢信的。

所以衛瑆沒喊出來,她反倒鬆了口氣。

做人啊,不要給自己太大希望,那樣活得還實在一點。

就在她鬆口氣,對鐵慈露出一絲客氣的笑的時候,一聲有點含糊,音色清亮的孩子呼喚,忽然沖入了她的耳膜。

「姐——姐——」

鐵慈分明看見衛瑄渾身重重一顫,整個人像被點了穴般硬住了。

片刻之後她卻猛然跳了起來,那個柔弱嬌小的,到哪都喜歡往什麼東西上靠一靠的女子,忽然像一個瘋婆子般,跳得足有三尺高,下一刻一陣風卷了過來,一把抱住了衛瑆,還沒說話,眼淚就已經灑在了孩子的肩膀上。

那孩子顯然有點受刺激,眼神眼看就要狂躁起來,鐵慈站在他對麵,及時吹了聲口哨,吸引他注意力,同時伸出大拇指稱贊,又遞給他一塊剛剛炸香的鍋巴。

那孩子也便被安撫下來,等衛瑄平靜一點,反應過來自己這舉動可能引發的後果,臉色白了白,一轉頭卻看見弟弟在安安靜靜吃鍋巴,頓時又落下淚來。

喃喃道:「如果父親能看見這一幕該多好,他到死都等著你一聲爹爹……」

但也隻說了這一句,她便抹了淚,轉身向鐵慈道謝並道歉,「這位公子,先前是我無禮,小女子這廂給您賠禮了。承蒙您對舍弟的教導,稍後自有薄禮奉上,還請公子勿嫌棄簡陋……」

鐵慈笑著道不必客氣,心裡卻想這姑娘明明看見自己調教有方,卻不提請自己繼續教,這戒心非同一般的重啊……

人家有顧忌,她也不介意,誠懇地道:「回去多給孩子吃些硬食,練練他的口齒。他日常裡如何訓練,哪些禁忌,我稍後給你寫下,你回去照做便可。你弟弟並不癡愚,相反,他很聰明,不要先入為主覺得他有病,不要因此誤了他。」

衛瑄有些驚異地看著鐵慈。

她和弟弟身份不凡,牽涉太大,因此她狂喜之後,雖然第一反應是請這位公子幫忙教導弟弟,但考慮之後,還是覺得須得審慎,萬一這是哪方派來的細作,設下陷阱,害了弟弟怎麼辦?

但是沒想到鐵慈光風霽月,一眼就看出她的心思還毫不介懷,坦盪地給出了教養良方,一時衛瑄倒難免有些慚愧,聽見最後兩句,更是心有觸動,這回的道謝誠摯了許多,「我記下了,此刻才明白以往是我們誤了他……多謝公子。」

但她依舊沒有自報家門,鐵慈不過一笑。

其餘幾人都站在一邊,那戚公子審視地打量著鐵慈。

賀梓臉上慣常如刻上去的笑容倒消失了幾分,沉默地看著鐵慈,眼神裡微微意外。

容溥卻隻微微一笑。

皇太女一直都這般,懂這人間魍魎,卻遠那陰私鄙陋,如日光朗,如月明潔,如鏡雪徹,可見天地。

世人傖俗,於她明眸前慚然不見己。

衛瑄喜悅地帶著弟弟回去了,戚公子也告辭,容溥不斷地扯著借口,似乎想留下來,奈何賀梓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也隻好告辭回書院。

鐵慈隱隱覺得躍鯉書院最近好像風頭更盛了,奈何她近期獨自進山,消息不通,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吃完飯正要洗碗,賀梓卻道:「你到我書房來。」

鐵慈跟進了書房,並不知道這也是破例的待遇。

賀梓坐在書案後,把玩著那個平平無奇的青瓷筆筒,道:「我從未在你麵前展示過筆筒,你如何知道裡麵裝的不是筆?」

鐵慈不吭聲,天賦異能這種東西,代表意義太豐富,她不能說,但也不能公然在賀梓麵前撒謊。

賀梓卻也沒追問,又道:「衛瑆那孩子,小時候倒還聰明伶俐,有一次遇刺之後,忽然便倒退回了孩童一般。衛家為他的病尋遍名醫,衛瑄更是個有膽量的,冒險帶他一路尋訪,來到青陽山。倒是老夫和容家子都看過,那孩子並不像有什麼病,仿若生來便是如此,無從下手,未曾想你今日不過區區一日,便如開鎖一般撬了那孩子靈智一角,你又是師從何人?曾經調教過這樣的孩子?」

鐵慈笑了笑。

賀梓號稱全才老人,諸業精通,果然名不虛傳。

他看出了衛瑆這病的真正問題所在,還看出她這看似隨意的方法是一種訓練方式。更懷疑到她的師門。

確實,她沒道理懂這個,這是師傅和她閒談的時候說起過的,也是師傅在另一處的經歷之一。

「賀老想多了,我隻是陪孩子玩而已。不覺得他是個癡愚兒,把他當自己的同伴,全心陪著他,平等看待他,孩子自然能感覺到我的誠意,畢竟人和人的感情,總是相互作用的。」

賀梓點點頭,卻又搖搖頭,道:「於尋常人,你這番心地,自然極好。但於你境地,這般柔軟,卻非幸事。」

「賀老此言差矣。」鐵慈道,「我信以誠換誠,那是我對待赤誠之人的準則。但我也信以牙還牙,豺狼虎豹之輩,我可不會當他是人。」

賀梓眯著眼睛打量她,半晌又是點點頭,再搖搖頭。

鐵慈安之若素。她一向心誌堅毅,絕不會因為大佬神神秘秘的態度便自己疑神疑鬼。

「既然付出誠意,就一直付出下去吧,最起碼這次,你應該能看見回報。」賀梓揮手,示意鐵慈下去,待她出門時,卻又道:「第一天已經過去了。」

鐵慈張大星星眼,「我今天做了這麼好的事,您老難道沒被感動?您老虎軀一震,涕淚俱下,再給我寬限幾天?」

「天還沒黑你就開始做夢了!」賀梓陰惻惻地道,「還剩二十五個時辰另三刻,自己數好時辰!時辰一到自己滾蛋!」

「啊呸!什麼滾蛋,我要你哭著求我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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