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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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三月春光駘盪,揚州小秦淮最是熱鬧。

兩岸花樓林立,繡簾高卷。

倚紅樓裡脂粉客來來往往,唾沫星子亂飛。一名作小廝打扮的少女靈巧地繞過人群,低著頭微掩身形一徑往樓上走,熟門熟路地拐入二樓盡頭的廂房。

少女名叫曉曉,二八好年紀,麵容清麗,身段姌裊。

人牙子稱半道上這丫頭磕到腦袋,丟了大半記憶,因此時常是暈乎乎的混沌模樣。鴇母卻喜上眉梢,笑嗔那人牙子是大老粗,這樣的純摯可遇不可求,有的姑娘裝嬌憨還裝不來呢,這不是現成的麼!

於是買來之後,鴇母對曉曉好衣好飯伺候著,作計開春百花會上隆重推出,大賺纏頭。

安排專人教授房中術是必要的環節,這丫頭卻如同受刺激的瘋犬,撲打不止,怎麼也不肯學。鴇母風浪裡來去,有的是手段讓其聽話。

幾輪掙紮無果後,曉曉隻得盡量乖覺,萬事順從,暗中再尋機會逃離倚紅樓。

方才,正是扮作小廝打探了一番先時規劃的路線,扌莫清後門與側門的守衛人數及換班頻次。

「傻子。」

打手不知潛在何處,聽取此令哐當一聲破門而入,曉曉更是被極大的沖力摜到地上。

曉曉擅長女紅,常常做些繡活給廚房的燒火丫頭煙兒,換回來的銀錢兩人再分,以此攢下些許體己。

卻在此時,漆黑的屋裡突然燈燭通明!

倚紅樓裡笙歌漸止,安靜的走廊裡偶爾傳來幾聲不堪入耳的房中燕語。

「來人!」

醒來已是後半夜,眾人早就散去。

聽說芍藥當初同樣跑過幾回,最後一回成功了,卻不到半個月就回來,因親娘被親爹打傷了沒錢看病。

更為心痛的,除了朋友的出賣,那就是屋內也被洗劫一空,藏在犄角旮旯的銅錢都被搜刮出來,並乾巴巴的糕點及換洗衣物,統統沒收——這是要讓她寸步難行。

她忍痛抬頭,看見一雙極為眼熟的繡鞋。

而這雙鞋子是曉曉得知煙兒初六過生辰,特地日夜趕工做出來送予她的,隻因剛來倚紅樓時什麼也不懂,時常被打罵,而煙兒是頭一個對她流露善意的人,會在她被鴇母責罰不許吃飯時,偷偷遞進來一兩個饅頭。

曉曉僵在原地,一雙水眸驀地睜大。

闔上門後,曉曉長出一口氣,撫了撫狂跳的心口,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將方才所見默背著回顧一遍,以求不出差錯。

鴇母皮笑肉不笑,細短的眼睛生生瞅住曉曉,陰惻惻說:「曉曉姑娘打量老身的銀錢是大風刮來的不成?養著你就是養了頭白眼狼?!」

煙兒顯然高興極了,一疊聲道謝。

曉曉趴在床上不斷吸著涼氣。秦樓楚館陰私手段不少,責打姑娘也有的是辦法不留痕跡,隻叫人肉痛長記性。

門口不知何時立了個人,團扇掩著嘴,語氣帶諷:「都被抓現行了,連句軟話都不會說。向儲媽媽求個饒,何至於打成這樣。」

來的這人曉曉認得,是住在樓上的芍藥。

鴇母厲聲嗬斥,打斷曉曉的回憶:「愣著乾什麼,給我打!」

昏過去前,曉曉隱約聽到鴇母朝身旁人說:「做得很好,夜裡你跟著小廝一起去吳宅接灼灼吧。吳員外闊綽大方,你也去蹭個賞。」

繡鞋的主人就站在鴇母身後,觸及曉曉投來的質問目光,不自在地別開臉去。

曉曉瞅了眼芍藥鬢發間別著的白花,轉過臉沒有回話。

芍藥見此,往裡間床榻上拋了個東西,哼道:「陷於此地,一身傲骨是最沒用的東西。再不聽話,還有苦頭吃!你愛吃就吃罷!」

打眼一瞧,是花樓常見藥,多給未經梳攏的花娘用,能讓人「身體打開」,少遭些罪。

曉曉捏著小瓷瓶,心中五味雜陳,但還是道了聲謝。

百花會將近,角腦手裡也有分寸,並未將人打得下不來床。

次日曉曉就可走動,踉蹌著往後廚去。

她想把自己的心意要回來,就算扔了,也不願留在那種人手裡。

兩個小丫頭在洗菜,聽她講了來意,一驚一乍的:「曉曉姑娘沒聽說?煙兒死啦,人都沒抬回來,直接拋亂葬崗了。」

「怎麼死的,當然是被玩過頭咯。」

「嗐,誰叫她嘚瑟,穿得花枝招展叫人一眼瞧見,吳員外最喜新奇,見煙兒是生麵孔,也不管她是不是花娘,拖進府裡去……」

見曉曉麵上失了血色,小丫頭們頓時止住話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直到曉曉沉默離去,她倆才開始竊竊私語。

「你說曉曉姑娘是不是被嚇到了,那她還會再跑嗎?」

「怎麼跑?今年百花會儲媽媽可是把寶壓在了曉曉姑娘身上的,你沒看畫有曉曉姑娘的揭帖都準備好了,這幾天街頭巷尾到處發呢!」

-

七日後。

夜幕已至,又是小秦淮歌舞徘徊之時,各家花樓早早升起粉頭花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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