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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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中都的春季經常會冷不丁降些雨水, 方才還晴著的天這會兒已經飄起點點雨星,迷迷蒙蒙地給整座園子罩上層層薄紗。

裴昱沒有動,在斜風細雨中站了片刻, 一身青衫很快洇上雨痕, 線條分明的俊顏也沾了水霧。

禦花園裡輕紅薄綠, 繁花盛柳, 母女倆的身影隱隱綽綽, 時而可辨時而隱沒,裴昱一直望著那個方向, 直至玉色裙衫徹底消失在視野中, 耳畔還回盪著女兒軟糯的嗓音。

原來小孩子是這樣的。

心裡好像被輕輕蟄了一下, 很特別的滋味。

也許人都躲雨去了,園子裡靜得很。裴昱聽著雨水瀟瀟落在池麵的動靜,也聽著自己的心跳聲, 許久, 溼潤長睫才微微低垂,遮住眼眸中的沉沉鬱色,轉身走向相反的方向。

自草木幽微中離開,踏過溼潤的石階, 傅筠步子稍微提快了些,手掌也遮在女兒頭頂為她遮雨。

小家夥身子康健, 但甫來外地,極有可能水土不服, 若淋雨著涼那就更不妙了。

「阿娘……」

想到這裡,傅筠微微愣怔。

小家夥從來沒有泡過花瓣浴,更何況水麵還漂浮著幾個小玩具,憨態可掬栩栩如生,寧寧一下子被吸引住,劃著水玩得樂不可支,早將方才的事情忘得一乾二淨。

寧寧倒騰著兩條小短腿, 搖搖擺擺的要下來自己走, 屁股卻被輕輕拍了下。

方才他沒追上糾纏,看起來是識相的,怎麼現在反倒跑清寧宮求見了?

寧寧雖聰慧,當下卻也被繞暈了,迷迷糊糊地點了頭,又搖頭。

傅筠在一邊兀自出神。

「諸位,聽傅大夫的就是。」裴昱晚到一步,語聲冷靜。

隻是今天還未等傅筠開腔,宮娥就等不及似的,輕聲補充道:「好像是裴大公子害了病。」

裴安心智似孩童,身子也跟孩童似的,經不起一點風吹雨打,時有小病小災,府上也總安排了幾個府醫。

「我不待見你,並不代表我也會厭惡你哥哥,你愛跟便跟,少廢話。」傅筠蛾眉微動,隻留給他一個清雅姣好的側臉,徑直入府。

寧寧敏銳地察覺到阿娘的情緒波動,跟碩鼠偷腥似的鬼鬼祟祟地順著阿娘的腿滑到地上,乖巧地坐在一邊,兩隻小手放得板板正正。

看了眼女兒好奇的神情,傅筠被這混亂的稱謂給逗笑了,點著她挺翹的小鼻頭說:「舅舅是阿娘的弟弟,雖然他年紀小,但輩分比你高,知道了嗎?」

傅筠卻怫然不悅,「不見。」

這一回眾人卻束手無策,因此聽聞二公子請來神醫,紛紛報以希望,卻見來人是一年輕女子,也就二十歲上下的年紀,府醫太醫均麵露疑色。

他竟真的在外漂泊了這麼些年?

一路無話,及至到了顯國公府,裴昱才艱澀地開口:「並非我有意打擾,但我大哥自吃了一碗湯羹之後便昏迷不醒,疑是中毒,而太醫辨不出究竟是何毒,便想請你看看有沒有辦法。」

傅筠不禁莞爾,剛想給她說得詳細些,卻見一宮人慌慌張張地跑來。

她像一個懦夫,竟然沒有果斷回答女兒的問題。

家裡一群人包括醫學生都見寧寧可愛伶俐,寵慣還來不及,哪有人會真正怪她,於是唱白臉的重任就落到傅筠身上。

傅筠看了不由失笑,這小家夥每次惹了事怕挨罰,就總會提前擺出乖巧挨訓的模樣。

青年星目灼灼,心間疾跳,見對方不出聲,又低聲說了句:「你若不想我隨行,就讓明叔領你進去。」

這昏迷一看就不尋常,裴安月匈腹鼓脹,麵色漲紅,像是有一股氣憋在體內抒發不了,而他四肢麻木,末端發紫,需要下人時時刻刻為他按摩揉搓,才不會失血壞死。

清寧宮是皇後寢宮,小皇子也養在這兒。還有幾天就是小皇子的百日宴了,傅家父女打算宴後再離京,因此傅筠帶著女兒住在清寧宮,傅從初則另有住處。

沐浴完的寧寧小娘子裹著黃澄澄的軟袍,撲閃撲閃的在床上蹦來蹦去,像隻置身花叢的大蛾子。

「阿娘,阿娘!」

說話間已經到了清寧宮,熱水早就備好,傅筠動作麻利,給自己擦了擦頭發上的水珠,就拎小豬一樣把寧寧放進浴桶裡。

斜風細雨密了又疏,如紗似霧,傅筠默然一息,瞥了眼他額上的水珠,一時間竟分不清是汗,還是雨。

這聲裴二公子一下子將寧寧的記憶喚醒了,她認識的人裡姓裴的可就這麼一個,於是好奇地從娘親懷裡冒出腦袋,脆生生問:「是裴昱嗎?」

思及裴昱那派貴公子作風,傅筠總有些不信,但三年前相見時,他不再目中無人、高高在上,而是願意放下`身段和普通百姓吃一樣的食物,睡一樣的爛席子,甚至還主動幫扶人家。

眾人皆知兩位公子關係甚好,大公子病倒,他們也是頭一回見二公子露出焦急神情,可片刻功夫二公子已經重回沉穩從容,想必這位女神醫極有來頭,遂麵上恭敬了不少。

寧寧搖著傅筠的手,毛茸茸的腦袋直往她懷裡鑽,「為什麼呀,我為什麼要叫太子弟弟舅舅啊?」

聽說一會兒要跟祖母還有舅舅吃飯,寧寧好奇地趴在床沿,好半天才明白過來舅舅是何人,於是支楞起小腦瓜問:「太子弟弟比我小好多好多,為什麼我要叫他舅舅呢?」小皇子一出生就被封為太子,天下大赦,京畿黎庶減免賦稅,可見元亨帝龍心大悅。

宮娥一愣,點頭稱是。

是因為天下大赦,裴昱才得以褪去流放犯身份,安然返京的嗎?

爾後將目光投向床帳內躺著的人,饒是見過各種各樣病人的傅筠,也是啞然失神。

傅筠回過神,心道真是奇了怪了,思緒竟莫名其妙又跑到裴昱身上去。

寧寧老實下來, 聽話地趴在娘親肩頭,眼睛眨巴了兩下,小聲嘟囔:「可是爹爹說寧寧大了,不能老讓阿娘抱,阿娘會累累。」

討厭裴昱嗎?

答案必然是肯定的,這有什麼好說不出口的。

「傅娘子,裴二公子求見。」

傅筠也因此一怔,沒想到裴昱這麼信任她。

「很快就到了,乖乖的。」

一番望聞問切之後,傅筠大為詫異,沉下心來仔細把了一回脈,這才確定下來。

「大公子中的是一種罕見的蠱毒。」

在眾人的嘩然中,傅筠要來了裴安往日常服的藥劑方子。

在燭下看了半晌,傅筠道:「這蠱毒會激發人內心最深處的渴望,把久藏的不便示人的欲望全數暴露出來。」

她看了眼同為醫者的大夫們,「我們都知道蠱一開始是為治療毒瘡的,後來才為人利用,發展出泥鰍蠱、金蠶蠱之類的蠱毒。大公子這毒並非完全用來害人,前朝便有人借用此蠱激發自己對錢財的渴望,日夜鑽營生財,成為當地首富。」

「而大公子與常人不同,心性單純,沒有特別強烈的欲望,加之平時喝的湯藥裡有一味無寒子正是抵擋了部分毒性,這才會出現較為『折中』的症狀,沒有亢奮癲狂,卻也昏迷難醒。」

眾人麵麵相覷,一時間噤若寒蟬。

裴昱也皺起眉頭,「這毒,可解?」

「有化解之法,」傅筠身影未動,眉心不展,「但調配起來耗費時間不可估量,大公子體內這股氣若上行至喉管,興許就會出現窒息,後果不堪設想。」

好端端的國公府出現苗疆蠱毒,實是怪事,眾人心裡直犯嘀咕,加之若有人使壞,針對心智遲滯的大公子有什麼用啊?

傅筠看向裴昱,有話就直說了:「盡快找到下蠱之人。」

既已說定,眾醫士便協助傅筠配藥,裴昱則將府內下人叫到一處,親自審問。

然而總有人做賊心虛,還沒等陣仗擺開,後廚的一個燒火丫頭就被人發現吞炭自戕。

這也與傅筠判斷的黑麻蠱用法對上了——時常下在飲食中,無色無味,遇熱即溶。

戌時剛過,裴昱才覺腹內生飢,而傅筠被他貿然請來,也不知吃過飯沒有。

視線逡巡片刻,還是決定小心為上,不用家中廚房,他把魏六叫來:「去樊樓叫份索喚,不用鋪張席麵,熱乎又快的就行。」

想了想,還是如昔年那樣,點了幾樣傅筠愛吃的菜。她雖覺得這種行為是他在管著她、控製她,但不可否認,她也確實愛吃那些。

話音剛落,門房傳來消息,清寧宮送來了一位小貴人,說是傅娘子的閨女。

裴昱幾乎立時就起了身,麵上流露出晚間的第一抹欣喜之色,「請進來。」

又叫住魏六:「再弄點小孩子的吃食。」

審問下人擇的是後花園寬闊之地,翠色逼人,似要撲濕人的衣服似的。

雨霧更是在青空之下聚聚散散,浸潤衣襟,小廝丫鬟們因此渾身黏膩,想撓又不敢撓,又跪在鵝卵石路上,身心受罪,不多時便有人小聲嚷:「是誰要害大公子,趕緊認了吧,別一粒老鼠屎壞了一鍋粥!」

「就是說啊,我看那鮮兒肯定有同夥,瓊兒,你倆總聚在一起講小話,你敢說你一點兒也不知情?」

「誰跟鮮兒好了?那天我倒是撞見你跟鮮兒偷偷扌莫扌莫不知道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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