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紛亂的夜【上】(2 / 2)
這莫不是想老婆想瘋了?
可真要是瘋了,偏怎麼聽說自己來了,他就突然變得偃旗息鼓,又一副惶恐不安的樣子?
焦順因心下狐疑,便點選了個口舌便給的,詢問事情的由來始末。
卻原來這木人張是三天前才被雇來修園子的,他原本已經簽了契約,誰知聽說吃住都要在榮國府裡,竟就發了瘋似的鬧著要走。
問他家裡到底有什麼事情,他也不肯透露半點,隻是一味的使蠻撒潑。
偏那管著雕工的賈芹也是個麵善心黑的,眼見這木人張鬧的厲害,當場便抽了他一通鞭子,又把他樹立成了典型,說是隻有眾人都回去了,才輪得到他!
這木人張就此老實了兩日,不想今兒晚上又鬧了起來,還捅傷了巡夜的管事。
「今兒巡夜的是哪個?」
聽這人提起被捅傷的管事,焦順才想起要慰問一下傷員。
「是新來的吳管事。」
旁邊立刻有人指著角落道:「原本輪不到他當值,偏今兒不知怎麼給調換了,竟就趕上了這樁倒黴事。」
等哪個方向的家丁、匠人們散開了,就見有個形貌猥瑣的男人,正抱著大腿在角落裡哼哼唧唧。
焦順正待上前探問幾句,不想就聽外麵有女子哭喊道:「哥哥、哥哥,你在哪兒呢?!」
那猥瑣男立刻來了精神,也忙扯著嗓子嚷道:「妹妹,我在這兒呢、在這兒呢!」
應聲竟從外麵闖進個女子,卻竟是寶玉身邊得寵的大丫鬟晴雯。
如此說來,這所謂的吳管事應該就是她那堂兄吳貴了。
可這吳貴不是在天行健的鋪子裡做夥計麼?
「焦大爺、來總管。」
正疑惑不解,晴雯也看到了焦順和來旺,匆匆行了禮便撲倒了吳貴身前,關切上下打量著:「哥哥,你可傷到哪裡沒?!」
吳貴險些落下淚來,抽噎道:「我、我腿上挨了他一刀。」
晴雯忙查看他腿上的傷口。
焦順也湊過去打量了一下,見那傷口雖深創麵卻並不大,便又問一旁守著的家丁:「可曾派人去請大夫?」
「派了、派了,不過這大半夜的,怕還有一會兒功夫才能請來。」
「那就好。」
焦順點了點頭,正打算把吳貴丟給晴雯照顧,再去細問那木人張幾句。
不想外麵又風風火火闖進幾個人來,打頭的正是寶玉、襲人。
寶玉眼裡隻有晴雯,直到確認她好端端的,這才發現焦順也在場,忙拱手見禮道:「焦大爺怎麼也在?」
焦順大義淩然的道:「我在家裡剛躺下,就聽這裡麵鬧的厲害,自然是要過來瞧瞧的。」
寶玉聞言又把月要彎了幾度,正要說些感激不盡的言辭,冷不防晴雯回頭看向了木人張,咬牙切齒的喝道:「這等凶徒留著做什麼?還不趕緊送去順天府嚴辦!」
「對對對!」
寶玉登時也顧不得其他了,連聲附和道:「既然捅傷了人,是該送去順天府嚴辦!」
晴雯說了自然不算,可這府上的寶貝疙瘩一發話,立刻湧上五六個人,七手八腳的抬起那木人張向外便走。
「等等!」
焦順忙喊住了他們,沉吟道:「他方才那反應,我總覺得不太對勁兒,你們不妨先押他回家一趟,看看他家中可又什麼蹊蹺之處。」
那幾人偷眼看看寶玉,見他並沒有反對的意思,這才參差不齊的應了。
等這一行人風風火火去了。
外麵又有人回來稟報,原來是派去吳家報信的人吃了個閉門羹,幾乎把他家的院門捶攔了也不見人回應,顯然吳貴的媳婦多姑娘並不在家中。
晴雯聽了這話,一時氣的肺都快炸了。
尤其見周遭頗有幸災樂禍麵帶嘲諷的,她更是覺得無地自容,於是起身跺腳道:「她這時候能跑到哪兒去?求二爺指派給我幾個人,我便挖地三尺也要把她找來!」
寶玉素來偏愛她,何況吳貴既是因公負傷,早些把他媳婦尋來也是應有之義,故此就隨便點選了幾個家丁,又把跟來的仆婦一並交由晴雯統領。
晴雯囑咐襲人幫她照看哥哥,便帶著人殺氣騰騰出了門。
看那架勢,明顯找人是假,捉奸才是真的!
這些爛事兒焦順自不會管——隻要被捉奸的不是他自己就成——簡單的交代了一番,就拉著寶玉去尋賈政稟報了。
等到了賈政家中,又等他自趙姨娘床上爬將起來,焦順這剛起了個話頭,不想就聽外麵又鬧了起來,似是有什麼人趕過來報信兒。
喊進來一問,卻是不知道因為什麼,璉二爺竟和晴雯起了沖突。
賈政一聽這名字,就想起了前幾日曾見過的狐媚丫鬟,不由冷了臉道:「你調教的好丫鬟,倒跟主子叫起板來了!」
寶玉嚇的鵪鶉也似,有心替晴雯辯解幾句,說她不是這樣的人——可想到她平日裡也沒少頂撞自己,這話便怎麼也說不出口了。
賈政見他唯唯諾諾欲言又止的樣子,登時愈發惱了,喊了金釧兒來吩咐道:「你去,把璉哥兒和那個叫什麼晴雯,全都給我喊過來,我倒要看看這刁丫頭如何的囂張!」
說著,順勢又罵了寶玉幾句,這才向焦順細問究竟。
焦順忙把方才聽來的說辭,一五一十的講給了賈政,末了又補充道:「小侄瞧那匠人實在可疑,又一味鬧著要回家,便命人先押著他回去,看看他家中到底有什麼蹊蹺之處。」
「賢侄果然心細如發。」
賈政隨口誇了焦順一句,正待詢問傷者的情況,不想又有人風風火火進來稟報,說是去木人張家裡的人傳了信回來,竟在他家地窖裡找出個被五花大綁的女子!
更讓人不可思議的是,這女子竟是水月庵裡『走失』的智能兒!
「什麼?!」
寶玉一下驚呼起來,脫口道:「她怎麼會在一個匠人家中?!」
眼見賈政不悅的目光掃來,寶玉忙又解釋:「那智能兒小時候也常跟著她師傅來咱們家,因此和兒子並不陌生。」
說著,他竟就傷感起來,卻不是為了智能兒,而是想起了病逝的秦鍾——錯非是當初智能兒找上門,氣死了秦鍾的父親,秦鍾也不至於會一病不起撒手人寰。
賈政雖不知寶玉心裡想些什麼,但看著魂不守舍的架勢,再看看旁邊沉穩大氣料事如神的焦順,先前冒出的念頭便又浮了上來。
自己離京前,果然應該把寶玉托給順哥兒管教!
夜色漸深。
榮國府裡卻是越發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