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人間四月芳菲盡(2 / 2)
「我倒想尋他的短處!」
晴雯頗有些幽怨的道:「焦大爺三天兩頭的把寶二爺往衙門裡領,但凡有空又要去侍奉太太、老太太,他既不得閒,那茗煙又怎會有機會犯錯?」
「這還怪到我們頭上來了?」
玉釧撇嘴:「明明是政老爺臨行前交代下,讓我們爺幫著管束寶二爺來著——總之,姐姐最好想些法子,免得讓我們爺等急了。」
晴雯還待回話,卻聽裡麵寶玉嚷道:「我又不稀罕什麼功勞、名聲的!一個個偏哄了我去,莫非是要逼死我不成?!」
眼見著玉釧臉色變得難看起來,晴雯忙訕笑著解釋:「寶二爺什麼脾氣你也是知道的,多半是睡糊塗了還沒醒透呢。」
玉釧暗暗腹誹,這等人前顯聖又無需擔什麼責任的好事兒,旁人打破頭還搶不到呢,偏這寶玉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錯非是想著自家還要寄人籬下,真恨不能賭氣揚長而去。
忽的,她想起了什麼,忙道:「你進去說一聲,就說今兒率隊的是北靜王,王爺的顏麵總還是要顧及的。」
晴雯雖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按照她的建議,進屋把這話說了。
不多時,就聽寶玉又在屋裡嚷道:「我前兒去北靜王府穿的那身呢?快快尋來,別誤了王爺的公事!」
嘁~
這爛泥扶不上牆的公子哥兒,果然和那北靜王關係非同一般,偏隻自家姐姐掩耳盜鈴不肯相信!
玉釧想起至今還未緩和的姐妹關係,不由愈發看不慣賈寶玉的所作所為——要不說世事無常人心易變呢,直到去年九月被調去焦家之前,她心中最仰慕的其實就是寶玉。
故此等晴雯自裡麵出來,玉釧就直接起身告辭而去。
隻是她離開沒多久,就又被喚了回來。
卻原來賈寶玉要人前顯聖的消息,很快便在府裡不脛而走,寶釵黛玉湘雲三春等人聽聞,紛紛找過來探問真假。
偏寶玉先前一心抗拒抵觸,事先不曾在人前吐露分毫,襲人也隻是一知半解的,於是隻好又請了玉釧回來詢問究竟。
待玉釧把知道的全都道了出來。
眾女卻是神情各異,欣喜憂慮者各占其半。
林黛玉頭一個開口道:「怎麼偏選了他去,這若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出了洋相……」
「林姑娘放心!」
玉釧忙拍著月匈脯保證道:「我們爺早兩個月就讓寶二爺參與其中,這半個月更是早早打了草稿,讓寶二爺爛熟於月匈——再加上有我們爺、芸公子從旁看顧,指定能得個好彩頭!」
聽說焦順早有安排,眾人的憂心登時去了七成。
探春忍不住打聽道:「如此說來,這事兒並非適逢其會,而是你們爺早就算計好了的?他怎麼就能提前兩個月,料到洋鬼子會對這些感興趣?」
「可不止兩個月呢!」
玉釧忙又解釋:「去年烏西人的鐵甲火輪船鬧海的時候,我們爺就猜到兩下裡必定還要打一場,因此得閒就鑽研烏西國的事兒,到如今隻怕四方館裡那些進士老爺,都未必有我們爺懂得多呢!」
先前因寶釵的言語,探春就對這焦順改了觀感,如今聽他竟如此料事如神,提前幾個月就針對烏西人做好了準備,倒愈發對其欽佩起來。
薛寶釵這時關注的卻是另一方麵,滿臉欣慰的感慨著:「寶兄弟這回可真是長進了,若換了以前,這等事他隻怕是有多遠躲多遠。」
「可也是呢。」
林黛玉接茬道:「他會這麼乖乖聽話,我卻是不信的。」
言語間,仍是透著憂心。
「是極、是極。」
史湘雲故作正經的點頭道:「寶哥哥往常隻聽林姐姐的,我們說什麼都當是耳旁風。」
「你這饒舌的,看我不……」
因見林黛玉跺腳要惱,玉釧忙道:「我們爺自是花了不少心思,先前還特意請了太太出麵,這才哄的寶二爺就範。」
「我說呢。」
林黛玉登時忘了湘雲,愁眉不展道:「那烏西人聽說紅眉綠眼茹毛飲血,比山裡的野人還粗俗些,若把他嚇出個好歹,卻如何是好?這等事情偏怎麼就選了他……」
正說著,忽見王熙鳳挑簾子進來,揚帕子點指著道:「好啊,我說怎麼一個個不見人影,感情都在這兒藏著呢!走走走,都跟我去老太太哪兒——老太太聽說寶兄弟的事兒,已經派林之孝帶人去衙門裡守著了,有什麼好消息立刻就能傳回來!」
說著,又專門對玉釧道:「你也來,老太太正愁問不出究竟呢!寶兄弟也是的,這麼大的事情竟還瞞著家裡邊兒!」
經她這一打岔,黛玉自不好再說什麼,隻能同眾姐妹一道趕奔老太太屋裡。
就見非隻是老太太,邢氏、王氏、李紈、尤氏等東西二府的體麵婦人,也早都雲集於此,一個個喜氣洋洋的,竟不比宮裡娘娘獲封貴妃時差了多少。
這倒也難怪,榮寧二府年輕一代的男子,也著實缺一個能挑大梁的——雖說這回即便是露了臉,也未必真就能上達天聽,可能有個不錯的開端總是好事。
卻說這一進門,王夫人就愛屋及烏上前拉住了玉釧,喜笑顏開的道:「你可算是來了,香菱那丫頭一問三不知,偏我也隻是聽順哥兒提過些皮毛,老太太方才問不明白,正沖我們發脾氣呢。」
說著,親自將其引到了老太太跟前,和早就被找來的香菱並肩而立。
原本因為焦家與賴家不睦,老太太最近對焦順一直是不聞不問,但今兒卻徹底改了顏色,和藹可親的拉著玉釧問長問短的。
看到這一幕,誰還不知道等過了今天之後,焦順在府上的行情又要看漲?
於是倒有兩個女子同時想到:他若真能把寶兄弟【寶哥哥】調教出息了,府上未嘗舍不得嫁個庶女過去,進一步綁定雙方的關係。
於是一個霞飛雙頰、一個麵顯猶豫。
內中又有婦人暗道,他若能如此幫襯提點自家兒子,何愁哥兒以後的前程?
隻是……
這世上總沒有一直平白無故受人恩惠的道理,總要有來有往才是正理。
可自己又有什麼能給他的?
婦人忽的想起些什麼,一時心頭突突亂跳,兩條腿兒也幾乎並不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