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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餘禾其實記不清她說完這句話之後, 楊懷成是什麼反應了,就像她記不清哪天晚上楊懷成到底背著她走了多久。
她唯一記住的就是當時明白的一件事, 她喜歡楊懷成。
他卻是很好,難怪恢復現代記憶前的自己會和他在一起。也許一開始是喜歡他城裡知青跟周圍人截然不同的風範,大概也包括他優越的家境,但日常相處中,她珍而重之收起來的,他的每一份草稿、批注, 都藏著她真正的心意。
她喜歡楊懷成,但這份喜歡藏得太深了。
楊懷成這樣的聰明人,有時都難免疑惑, 自己是否感覺錯了。
她雖然愛作,但分明是喜歡他的,可有時候似乎是在故意為難,不那麼在意他,甚至故意和別的人接觸, 完全超過了對喜歡的人愛嬌才故意氣他的範圍。
楊懷成洞察力敏銳, 早就發現餘禾的異常,卻一直弄不清原因。假如是餘家人,他們早已沒有了威脅。若是何春花,則更不可能了。
何春花雖然不看好他們倆, 對他卻是滿意的, 隻要餘禾願意, 兩個人之間的關係幾乎可以板上釘釘。
大概因為楊懷成是堅定的無產階級戰士,不相信鬼神, 所以壓根想不到餘禾反復的原因。
何春花是過來人,怎麼可能看不出餘禾的心思,她也不說些養身體阻攔的話,粗糙的手扌莫著餘禾的額頭,替她整理頭發。
「啊?」餘禾神情霎時緊張起來。
餘禾躺在雪白的病房裡, 身邊是慈愛看著她的何春花。
「媽,我……想去看看他。」餘禾欲言又止。
餘禾突然意識到昨天晚上在他手上扌莫到的濡濕,或許不是水,也不是汗,而是他傷口流的血。
等到了下午,餘禾才有機會去看楊懷成。
這個時代裡,但凡是正常人都想不到。
何春花嘆了口氣,「他也擱病房裡住著呢。」
餘禾自然沒有不應的道理,她點頭同意,臉上帶著虛弱的笑容,卻有一種零落飄雪的破碎感。
餘禾的臉色瞬間變得更加蒼白,在白日的光照下,顯得虛弱透白。
她拒絕何春花的陪伴,自己推著輪椅進去看楊懷成。
她不自覺就笑了。
她一睜開眼睛就能看到她,在短暫的緩神之後,意識漸漸清醒,開口第一句話是,「媽,楊懷成呢?」
他啊,在找你的時候不小心跌倒,肩膀剛好戳進樹枝,後麵一路背著你,傷口嚴重了。」
餘禾剛到楊懷成的病床邊,伸出柔若無骨的手,隔著一段距離臨摹他的眉眼。他在睡著的時候,很安靜,眉目如畫,是得天獨厚的相貌,更沒了清醒時無意中帶著的銳利,顯得溫良無辜。
輸完液我推你過去。」
何春花抓著她的手,一看她的表情就什麼都明白了,餘禾心裡還記掛著楊懷成。
餘禾來的時候,他剛好睡著了。
見狀,何春花趕緊補充,「你放心,沒有大事。
「成啊,可不急這一會兒的功夫,等你輸完液再過去,醫生交代過了,等你醒了不能走,特意叫我租了輪椅。
七十年代末的醫院病房還很簡陋,牆上刷的還是綠色的漆。不知道是不是拖他家裡的關係,他住的竟然是單間。
正當這個時候,楊懷成驀然睜開眼,她的小動作就這麼被收進眼底。
餘禾破天荒感覺到了緊張,她喉嚨一緊,想要解釋,楊懷成注視著她,在無言中握住了她懸在空中的手。
「流血了。」他道。
餘禾這才意識到,他注意到的是自己剛剛吊完瓶的傷口,上麵白色的輸液貼漸漸被血跡暈染。
她不大在意,「沒事,可能剛剛太用力了。」
何止是用力,她甚至都等不及按壓傷口,就著急忙慌的出病房,還固執的要自己推輪椅。
楊懷成按住輸液貼,扶著餘禾的右手,保持指間向上的姿勢。
他很有耐心,不像餘禾,按幾秒就要看看還有沒有出血。有楊懷成在,受他感染,餘禾覺得自己也靜下心來。
長久的安靜之後,楊懷成望了眼表,鬆開手。這時候血已經停了。
他沒有讓餘禾難堪,也沒有問樹林裡的事,更沒有責怪她之前的忽冷忽熱。他們之間像是回到了以前的相處,日常而普通。
「你怎麼過來了?」
「我想看看你。」餘禾欲言又止,「他們說你本來就受傷了,還背我走了那麼遠。」
楊懷成看著餘禾,用著最稀鬆平常的語氣,神態放鬆,完全看不出哪裡不舒服。他安慰她,「我沒事,下次我去看你,醫生說你有腦震盪的症狀,要臥床休息。」
餘禾不大服氣,「可你的肩膀不是也受傷了嗎?」
楊懷成笑道:「不影響。」
他說不影響,那就不影響吧。餘禾難得沒和他爭論,除了因為想清楚之後的路要怎麼走之外,還因為她現在確實不怎麼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