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邵禹丞*趙西霧(五)(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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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邵禹丞*趙西霧(五)

甜言蜜語, 謊話嬉笑。

這世界從無真情可言。

趙西霧低低笑一聲,淩晨的醫院有著不可言說的陰冷,她獨自一個人守在病房的長廊外, 半掩的門是點滴落下的聲音,她的心像死一樣寂靜。

趙美華被確診為惡行淋巴瘤,三月前轉入京市醫院正式住院治療。

趙西霧在這兒守了她三個月,這三個月,她和邵禹丞沒再聯係半分。

就像潛移默化的默契, 有些東西被撕開,就意味著分別的時刻到來。

她也是偶然有一日在同城熱搜看見他們的婚訊, 西霧山莊的牌匾被工人踩在腳下, 昔日繁華不在, 到處都是泥濘一片, 這還不是趙西霧最艱難的時候。

她最艱難的時候是前兩個月, 花錢排到了腫瘤醫院的名額,剛住上沒兩天被人不由分說請出去。

趙美華受了驚嚇,差點被送進急診。

趙西霧急得直掉眼淚,生命垂危的事情哪能這麼胡鬧。後來還是黃榮替她打點關係,在市醫院加塞一張折疊床。

「你受委屈了。」邵禹丞說,「你下來,我在樓下等你。」

她想她為一個男人笑過也哭過,也算是不枉這段情份。

這是趙西霧頭一回無所顧忌的哭。

趙西霧哭著搖頭:「如果沒有姑姑,我什麼未來都不要。」

她近乎生硬地問:「你找我有什麼事。」

邵禹丞和梁疏影訂婚那一天,她在台下靜靜當一個觀眾,後來被請上台唱一支助興的歌。

趙美華握著她的手語重心長叮囑:「你不要總來照顧我,這不是你的責任。好不容易考上大學就要好好讀書,找到一個不錯的男朋友結婚,姑姑還想看著你幸福呢。」

趙西霧掛掉了電話。

「不了,是我咎由自取。」趙西霧微微一笑,「謝謝你捧我一場,圓我一個做明星的夢。但現在你要結婚,我這幾天也聲名狼藉,白挨了一頓打,我想也不欠你什麼了。」

「有點兒累了,也該迷途知返了。」

她失去了人生第一部電影女主角。

某一天傍晚,趙美華忽然從睡夢裡醒來,握著她的手問她這段時間為什麼不去上學了。

她低聲道:「邵先生那邊贊助還照舊,西霧,你還有大好未來。」

她卻爛熟於心。

但是那一天她所有天真可笑的想法都被打碎,社會的階層就像通行法則一樣永遠不可能被打破,她仰人鼻息而活,注定像螻蟻一樣命運被輕而易舉碾壓。

邵禹丞車停樓下,仰頭就能看見住院區每一個房間亮起的燈。

她抿了下唇,低頭拿手機繳清手術全部費用,存款清零,就好像生活的指針駁回原處,她還是那副乖乖巧巧的樣子回答問題。

可趙美華大概也不知道她刻意裝乖的皮囊之下有怎樣惡劣的品行,她愛慕虛榮、貪圖富貴,想要踩住一切機會往上爬。

她唱歌不差,可那一天水平總是差了點,好幾個音沒踩在點上,出來的時候她抱著助理哭,慘兮兮說演戲的路被堵住,這下唱歌的路也行不通。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趙西霧在醫院裡等到了他們婚期定下的消息,她像個旁觀者一樣看媒體一片恭賀之詞,而在他們婚期定下的那一天,她得到一份合約解除的通知。

「迷途知返?」

他想起來這幾天收到的報告,醫院沒空床,小姑娘一個人窩著擠在長椅上睡覺,半夜時不時起來要盯著輸液,沒到半個月,人消瘦一大圈。

她在姑姑心裡一直都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掛在嘴上誇贊的時候比自己親生兒子都要多。

但娛樂圈走了這一遭,趙西霧忽然感覺心很累。

他指了下站在不遠處的趙美華:「這可不就是報應。」

「和老師請假了,過段時間我就回學校上學。」

臉上的疼痛不算什麼,趙西霧被這句話疼的心髒猛地一抽, 她向後退了兩步,黃榮扶住她,把帽簷給她往下壓。

趙西霧痛恨自己這份刻到骨子裡的熟悉感。

在被趕出醫院的那一天之前,趙西霧都覺得階層是可以跨越的,世界的財富集中在少部分人手上,她會努力躋身到頂層。

她悶著頭往前走,姑姑永遠不會知道,她早就遇見過一個壞的沒邊的男人,霓虹燈下摟著她許下一輩子的承諾,結果還沒有幾個月就把承諾打散。

還好她沒有相信。

邵禹丞冷笑一聲,骨子裡也有天生傲氣,「趙西霧,你是不是以為我非你不可?」

趙西霧楞了一下,不知道要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趙西霧嗯了一聲,拎著開水瓶去茶水間打開水。

趙西霧深深嘆了一口氣,仰頭看天,黑漆漆的透不進一點光,要是真一點不相信,那她這些天平白無故流的眼淚是為了誰呢?

大衣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下意識以為是經紀公司的邀約,趙西霧摁下接通鍵。

這是她第一次掛他電話。

沒有署名的號碼。

腫瘤醫院門口, 趙西霧站在門口被扇了一巴掌, 響亮亮的一巴掌,對方是個體型彪悍的大漢,看起來受人吩咐辦事,麵無表情說,「趙小姐, 人生在世做虧心事是有報應的。」

趙西霧這個名字像曇花一現,短暫的出現,又無聲消失。

那邊很久都沒有聲音,久到趙西霧詫異退回看了一眼撥號界麵。

她要姑姑不再受困於方寸的家庭,她要自己擺脫賭鬼的家庭,人憑什麼從出生就被定下階級,她不要走她窮困潦倒的命運。

她不想陪這幫人玩下去了,錢賺夠了,名氣也有了,她清醒而又理智的退出這場局,梁疏影給她的警告不少,劇組裡不是沒收到過寄來的刀片。

趙西霧沒命和他們玩。

她推開開水間的窗戶,抱著手臂站在窗口,看那輛車緩緩從停車場駛出,從她生命的痕跡裡消退。

趙西霧休學一年重新去上課,她這一年什麼也沒乾,窩在家裡不出門,手機扔在沙發裡,忘記充電就任由關機,網上的信息一概不知,刻意屏蔽一切感官。

後來是替鍾意參加的一場同學聚會打開她封閉心門。

她在這場聚會遇見了一個老朋友,應該稱之為她單方麵的老朋友,對於梁孟澤而言,她沒名沒姓,甚至初見的時候還被誤認為是鍾意。

臨走前趙西霧沖他招招手,她語氣從未有過的輕快,「其實,我叫趙西霧。」

她在心裡暗自猜度梁孟澤反應,也許他會楞一會腦子裡想一想趙西霧究竟是何許人,又或許他反應平平,對於她是誰壓根沒有一點好奇心。

但她完全沒想到梁孟澤會彎下月要來看著她笑。

他說:「原來是你啊,籃球賽上喊加油喊得最響亮的那一個。」

趙西霧麵頰微微浮上紅暈,她沒想到他們會見麵,沒想到他會記得那場籃球賽。

她以為那是她獨自一人的喧囂。

和梁孟澤有進一步的接觸是在暑假,那年姑姑出院回家,梁孟澤剛巧順路載他們一起回家。

鎮子上就那麼幾口人,聊來聊去發現居然還是舊相識,趙美華和梁孟澤的母親幼時在一個小學念過書。

緣分就這麼被根植下來,臨走的時候趙美華推了推趙西霧,示意她去送人家一程。

「沒到談婚論嫁的年紀,先接觸接觸也不錯。」

趙西霧抿了下唇,沒動作。

她說:「我暫時還沒有談戀愛的想法,姑姑。」

「小小年紀難道你要出家當尼姑?」趙美華瞪她一眼,「反正不看見你結婚我不會咽氣。」

「那不是更好嗎,我的姑姑能陪我一輩子。」

趙西霧無所謂地嬉笑打鬧,趙美華聽到她這句話一半是無奈一半是嘆息。到最後分外傷感的抓著她的手說,「姑姑不能陪你一輩子。」

趙西霧仍然嘻嘻哈哈看不出情緒,她笑眯眯說,「那男人也不能陪我一輩子啊。」

談戀愛的話題從這兒就打住。

趙西霧搬了個板凳坐在院子裡頭擇菜,旁邊還擺了個劇本,是黃榮前段時間為她相看的一場綜藝。

邵禹丞訂婚的消息一出,她被推上眾矢之的,好在兩個人明麵上從來沒有實質性的關係,媒體娛樂消息壓的又快,趙西霧事業上倒也沒受什麼影響。

不過黃榮還是建議她休息一段時間,保不齊那位梁小姐會出手。

他們這樣的人,一朝繁華夢破碎,是再輕易不過的事情了。

趙西霧嗯了一聲,看得明白形式,就跟著她鋪好的路走。

要掛電話的時候黃榮突然問:「西霧,你還想走演戲這條路嗎?」

「想啊。」趙西霧垂下睫毛,「不過心不一樣了。以前我一定要成為最頂尖的那批人,現在這些虛名都是看機遇,我先好好演戲吧。不是非要女主的戲,女配的我也接,苦點累點沒關係。」

黃榮說她是沉澱下來了,趙西霧笑了笑,她隻是歷經千帆心裡再無所求了而已。

搶救室的燈光亮起的一霎,輿論傳的最凶的時候,她慶幸姑姑躺在病房裡看不見。

她的確不能坦然自若做一個壞女人,梁疏影和她說的故事也很簡單,趙西霧回去認真品味這個故事,她在黑夜裡默默流下眼淚,她想,得不到的愛情,她至少不能破壞別人的那份情誼。

「如果你手頭有更好的培養對象可以放棄我。」趙西霧對黃榮道,「我不清高,但是邵公子那邊的資源能不用盡量就不用了吧。他要結婚了,那位梁小姐知道了恐怕生事端。」

黃榮答了一聲好,這圈子最現實。成名與否,講究天時地利人和。

誰也不知道這姑娘最後的路能走到哪裡。

掛掉電話,趙西霧把擇下的菜葉掃乾淨,她聽見裡屋姑姑咳個不停的聲音,一邊燒開水一邊翻看手機裡的招聘廣告。

找了幾個適合的約下麵試時間,從京市帶回來的幾個包包也被她順手掛到二手交易平台。

夕陽西下,趙西霧獨自一個人在小院裡坐了會。

坐到眼睛發澀,不自覺淌下眼淚,她想生活怎麼總是喜歡餵一顆甜棗再打一個響亮巴掌呢?

臉頰處隱隱約約還有火辣辣的疼痛,被當眾的羞辱,趙西霧唇角勾了勾,小助理尚有學生思維,問她為什麼不辯駁,為什麼不澄清。

趙西霧搖搖頭:「她不是想聽我澄清,她隻是要我心甘情願退出。」

小助理誇張問:「那邵先生呢,他不是很喜歡你嗎?」

喜歡?

趙西霧苦笑一聲:「什麼叫喜歡呢,我漂亮他看著舒心罷了。永遠見不得光的身份,去留都無所謂。」

「我隻是不想再為一個男人鬥爭,我太累了,累到覺得不成名也沒關係,有一兩部電影可以演,姑姑的病能治好,我就沒什麼遺憾了。」

可惜這個願望也沒有實現。

黃榮沒明說的話,趙西霧心裡清清楚楚,她現在屬於被半封殺的地步。

她和邵禹丞服軟,和他藕斷絲連,或許還有和梁疏影抗衡的可能。

可是趙西霧不希望姑姑看見報紙上的自己成為一個聲名狼藉行跡惡劣的女人。

她想定了主意要離開,一個人的時候卻總不爭氣的留下眼淚,總是想到第一回見麵的時候,邵禹丞趾高氣昂站在她麵前。

還有他攬著她肩膀,漫不經心指著台上沒散場的舞台,同她耳鬢廝磨。

他說他要為她造一場累世矚目的大夢,要輝煌,要燦爛,要盛大。

當真是浮生一夢。

這喜歡也像一場夢,說散就散去。徒留她一個戲子,在人生的這場舞台上悵然若失。

「趙西霧?」

籬笆圍成的小院,中間的鐵門被叩響,梁孟澤穿一身立挺風衣,謙遜有禮站在院牆之外。

他微微側身,目光克製,未得到她應答前一絲一毫目光都沒有向內張望。

趙西霧吸了一下鼻子,慌亂擦掉眼淚,她不知道梁孟澤在這兒站了多久,但她心裡卻明白,無論他聽到了什麼,他與生俱來的溫柔都不會給她任何的難堪。

梁孟澤果然也如此。

他略一頜首,溫聲問道,「趙阿姨身體怎麼樣了?」

「還可以,醫生建議保守治療。」

梁孟澤表明來意:「我母親是中醫,行醫三十載,如果可以,我想可以試一試中醫的法子。」

趙西霧求之不得,和趙美華說了情況,她麵上也難掩激動,連聲問,「我這病真有救?」

「試試總比不試好。」

過了三天,梁母果然如約來為趙美華問診針灸。

趙西霧和梁孟澤兩個笨手笨腳捏不住針的人被趕出來,齊刷刷坐在門口相顧無言,過了一會兩個人又撲哧一聲笑出來。

趙西霧打趣道:「原來你是中藥世家啊。」

梁孟澤說:「怎麼,看不出來?」

「那你為什麼去學計算機人工智能。」

「因為夢想。」

梁孟澤很認真回答她這個問題:「醫學的進步和科技革新密不可分,我想我這也算另一種醫學傳承。」

從學生時代開始,在趙西霧的印象裡,梁孟澤就是一個很有主見的人。

她發自內心贊嘆一聲:「你媽媽一定很為你驕傲。」

「你不也是?」梁孟澤偏頭看向她,「你姑姑見到我三句離不開你,還拷了你演戲的光盤給我。」

趙西霧哪知道她姑姑已經暗地裡做到這份上。

她姑姑哪裡是為她驕傲,分明是想要拉煤保纖。

可憐的學霸還被蒙在鼓裡。

趙西霧撲哧笑出來:「那你看過那些電視劇了嗎?」

梁孟澤扌莫了扌莫鼻子,老實回答,「實話說還沒來得及看,這幾天忙著視察鄉鎮醫院。」

屋子裡在熏艾葉,連帶著他身上都有了艾草的清香,曝曬的陽光熏蒸,湊過去聞一聞,趙西霧一抬頭,撞進他清潤的眉目。

她心跳頓了一下,折回往前傾的身體,若無其事問,「那你看新聞嗎,娛樂新聞的那種。」

「我一直在國外念書,不太了解國內的娛樂圈。怎麼了,有好看的電影要推薦給我嗎?」

「沒有。」

趙西霧心想,幸好你不關注娛樂,也不了解我。

太陽墜落地平線,風輕輕揚在臉上,趙西霧仰起頭迎著風,把思緒放空,過了一會她轉過頭來,忽然開口,「我們做一個約定好不好?」

「我就站在你麵前,你不要從別人口中了解我。」

梁孟澤說:「好」。

沒想到他答應的這麼乾脆利落。

趙西霧罕見的愣神,又欲蓋彌彰說,「其實也沒什麼,那些媒體喜歡捕風捉影,連我的名字含義都要瞎猜,其實沒什麼出處,我出生的時候是個大霧天,又是黃昏傍晚太陽西落的時候。」

「不是什麼好意象,聽著還很悲情。」

梁孟澤聽了她的話反倒不贊同。

他說:「西霧,日暮西沉,大自然的東升西落。西邊從來不是什麼不好的詞語,相反它是萬物的歸宿。」

「人貴在不自輕,不要看輕自己。」

趙西霧睫毛顫了一下,她很含糊地嗯了一聲。

從來沒有想過還有這樣一層解釋,這就是梁孟澤,永遠有另一層明亮的梁孟澤。

「那我會成為你的歸宿嗎?」

趙西霧很小聲問了一句,她看見梁孟澤轉頭看過來,視線停擺在她臉上的時候她心跳驟然停住,以為他沒聽清,自顧自說了句,「沒什麼」。

自卑在此刻達到頂峰,她的家庭、出生還有人生履歷,無論是校園時還是此時此刻,都不足以和他相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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