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錄鬼簿(2 / 2)
走到香案前,溫書彎月要將青苔上的毛筆拾起,指尖握住微涼的筆杆,直起月要時,鬼將軍已經殷勤地將黃紙卷重新鋪好。
「這麼多回,就這次最折騰,小子好好畫,死後,我保你投個好胎。」
「不會說話,您閉嘴也挺好,還有,別小子小子的,我叫溫書」
懸臂,落筆墨汁滴落之間,溫書突覺天地挪移。
眼前升騰起迷蒙的霧氣,有玄黃垂落,黎陽懸於昆侖之上,鳳棲梧桐,青雲琴瑟。有三途奔於九幽之下,煙蒸霧繞,魂敲鼙鼓。
往前三千年之顏色,身後六百代之蠅狗。
上下之間,是一方不可名狀之山。甲骨、竹簡、銘鍾、獸皮、絲帛堆積成丘,目力所及,在山頂最高處,一本繩線紮脊的紙簿被風吹動,輕輕翻開:【錄鬼簿】。
溫書腦中生出一股明悟,再看之時,眼前還是那支毛筆,桌上的黃紙依舊是雄武鬼像。
「呼」這股子底氣來的正好,捏指,移腕,一筆劃出。旁觀的鬼將軍和老和尚,隻覺得這書生動作之間,突然就很鎮定,麵上再無一絲慌亂。
溫書額前黑發作雪飛。
「行了,你小子活下來了。」
鬼將軍湊到近前,望著畫像右臂生出了半截,鬼心也多跳了幾下,再有幾個畫師補筆,我就
溫書捏著筆,生命突然流逝的感覺不陌生,還是那麼地道。
「將軍,我覺得自己還能畫。」
「啊,你說啥?」
鬼將軍一愣,趴著的鬼臉從畫上抬起,身子沒動那種抬,半截頸骨直接從月匈腔裡被拉出來,整張可怖的大臉幾乎碰到了溫書的手。
「我說,我還能畫。」
突然,溫書仗義了起來,說話時氣勢都拉高了一點。
望著這滿頭黑白參差,眼中灰翳遮神的書生,鬼將軍覺得不好意思了,「你再畫一筆,可就真死了,這次,你可絕對挨不下來。」
何為生民願力,乞、祈、望、妄,人心之向死生之想,俗稱:命。
時人拜佛求神,可不就是拚了命拜求,要這要那麼?
「死則死矣」
同樣一句話,此時為了驗證心中所想,溫書說的可一點也不無奈。抬手撥開眼前礙事的死人頭,毛筆繼續垂落,拖筆一道,滿頭銀發滑落,發簪困不住這些死氣騰騰的細絲,『叮』地墜落在地磚上。
「嗬」這滋味,勁!
溫書渾身抽搐了一番,肉眼可見的,手背上皮肉皺縮,青筋暴露。
鬼將軍眼睛都瞪大了,都沒在意自己剛被摘了腦袋。
「嘿,我老和敬你是條漢子!」
「場麵話等會再說,別靠過來,我快站不穩了。」
溫書手臂力道用盡,這次費了點時間才重新抬起筆,畫像的右臂已拉出兩道平行弧線,還差
「你還要」
鬼將軍嘴都張開了。
溫書壓腕,筆鋒砸落,一團墨跡暈開!
仿佛是最後的一點靈犀,整張畫像突然從每個線條,色塊間生出感應。歪歪扭扭的右臂被重新布局,一條條細線從墨跡中拉扯生出。
右臂,成!
此時的溫書已經顧不上看香案上的繪卷了,他疲憊地閉著眼,肉眼昏暗,但心眼所觀之處,一卷紙簿正翻到第一頁。
「【陰神中何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