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遼左冰霜藏箭矢(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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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出了臨渝後,便是一片連綿的雪景,由山境直延伸至不遠處的平原,盡是一片銀裝素裹,白雪皚皚,倒是與那棉花般輕柔的雲朵遙相呼應。

雪景止於一座自地平線下而升起的夯土牆,這牆高兩丈,周長六百步(注1),是一座標準的方城,這就是遼西郡最北的一座城池——令支縣縣城所在地。

令支縣依例,在城池正中設有縣衙一處,但由於地處邊塞,這縣衙修得也是十分堅固,三進廳堂,每進之間,都有重重設障的牆壁,厚實的牆壁上,卻也布滿箭眼,防守不可謂不森嚴。如此設計,便是為了,在城牆被突破時,縣令也可收攏殘兵,據衙固守,以待郡兵相救。

但這令支縣衙,也仍非城破後據點固守的首選之地。這首選之地,位於令支西北的一座小山坡上,山坡上,修著一圈三丈高的青石磚牆,青石磚牆的每一隻拐角上都築有一棟高大的箭樓,箭樓上,日夜均有手持強弓勁弩的壯士守備,儼然一副關防要塞的模樣。

但這戒備森嚴的堡壘,卻是一棟私宅。宅子的主人,復姓公孫單字名奮,乃令支縣第一大家,即使放在整個遼西郡,也是排的上名的豪右。

青石磚牆後的大宅,占地以頃來計算,前院雖闊落,卻有數堵高有兩丈的磚牆盤亙其中,形如迷宮,磚牆之中,不乏機關陷阱。出了迷宮,前麵的景色,也是為之一變,但見那前庭客堂,雕欄玉砌、底闊頂尖,形如春筍;流金閃爍,蟒飾飛簷。即有邊地的雄渾,又不失內境的精巧。就是與那京城的眾多名樓相比,也是不遣多讓。

「啪」一聲粗魯的拍桌聲,硬是擾了這園樓的清雅,再一聲「廢物!」更是令人心生怒意。

而做出這等煮鶴焚琴之事的人,名為公孫貴,乃公孫奮族侄,現任令支縣縣尉。其人滿臉橫肉,眉毛濃粗,一身黑色的袍服,袖子上戴著護手,他剛才這用力一拍,這張精美的雕花木桌桌麵上,便出現了一道淺淺的裂紋。

而那個惹著他的人,早已嚇得癱倒在地上,嘴唇顫得跟篩米似的,卻是一絲聲音也說不出來。

「休得無禮。」坐在客廳正中,首位上的公孫奮瞪了這個魯莽的族侄一眼,「先下去。」

那個人如蒙大赦,連聲認罪後,就沒影兒了。

「哼,二十多人,去殺四個人,竟然都還能失手!」公孫貴氣猶未消,隻是看到公孫奮正盯著自己,才悻悻地閉上了嘴。

「均之,你看這?」公孫奮一臉賠笑地看著坐在自己右手側的那個表字叫均之的人。

這人三十來歲,雖隻套著一身青色襴衫,頭紮一方藍色舊綸巾,但卻依然掩不住那自然流露的文翰之氣,別看他穿得樸素,可身份卻是一點也不「卑賤」,他就是代天子守牧令支縣的令支縣長崔平,此番如此穿著,隻不過是不想被人認出身份,再多幾句市井流言罷了。

「吾等所奉,皆孔門之學,不可語怪力亂神。」

崔平輕輕地托起茶杯,端在手中摩挲,他本想以此來暖手,可這遼左的天,也確實是寒,這茶方離了暖爐上的壺,便冷了,茶一冷,香味便也淡了,崔平不禁劍眉一彎,心生惡意,隻是不知,是對這迥異於中原的天氣,還是對那個「死而復生」的人,「他還能在胡台驛露頭,就說明……」

崔平的眼神,就如同他的眉毛一般,帶著一股淩然的劍氣,公孫奮僅被這眼神一「碰」,心中就打了個寒顫。當然這個寒顫,到底是為崔平這一瞪而打,還是因駭懼他背後的勢力而作,恐怕還是後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有人辦事不力。」崔平不緊不慢地作出宣判,這六個字,立刻就在公孫奮的眼前,蒙上了一層陰影,他的鼻息,也慢慢地急了起來。

公孫貴急不可耐地叫嚷道:「崔縣長,屬下這就讓鶴頂紅再去一次,這次勢必不能再讓那小子逃了。」

公孫奮雖不作聲,但觀看神色,也是在等待著崔平點一點頭。

怎知,崔平卻是搖了搖頭:「胡台驛距縣城,不過三十裡路,快馬加鞭趕來,也不需要多少時間,現在,這梁禎,恐怕已經快到城門了吧。」

一番話,便說得另外兩人麵麵廝覷,公孫貴的嘴唇更是動了十多下,要不是族叔一個勁地朝他使眼色,他勢必會大嚷著:我現在就去,定親手斬了梁禎!

「那均之可有良策?」

崔平這才擺出一副月匈有成竹的姿態:「胡台驛的報告稱,梁禎隻剩下單人匹馬,可見鶴頂紅等人,也並非完全無功。隻是那梁禎太過狡猾。」

公孫奮和公孫貴連連點頭,口中一個勁地說著:「是是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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