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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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在同學們緊促的復習節奏中, 數學競賽的初賽已經悄然來臨。

早在三五天前,馬老師就已經和班裡的同學提及考試時的注意事項, 臨賽前的那個下午, 他就更是把所有要點都總結了一遍。

「你們應該慶幸,幸好咱們省不是數學競賽的大省,聯賽隻有一場初賽。有些省份在省賽前舉行兩場比賽, 初試和復試合在一起, 簡直讓人忙不過來。」

同學們對視一眼,眼中紛紛露出了深以為然的神色。

倒不是說大家怕考試……好吧, 大家就是不想考那麼多的試。畢竟在座的各位雖然都是沖著拿獎的目標去的, 可是有多少人能保證考試過程中一帆風順, 不遇到任何意外狀況?

出題組改了題往年的題型、明明擅長代數, 但今年偏偏代數簡單幾何難、甚至包括考試前一天多吃幾口涼菜, 偏偏就拉了一宿的肚子……天下的事那麼多, 究竟會發生什麼,誰拿的準啊。

所以能少考一場當然好。

「咱們省預賽一向的特點就是題量特別大,出題組的那幾個老師我都熟悉, 組長特別喜歡在計算量上卡人, 所以做題慢的同學都給我提起精神來。」

說到這裡, 馬老師的神色一厲, 目光如電抹一般, 在幾個平時就磨蹭的學生身上一一閃過。

「像是什麼一遇到實係數與多項式虛根成對就想跳樓的、作業裡圖論問題一多就寫不完的、把組合計數算得像是在給自己家祖墳磕頭的……」

同學們紛紛哈哈大笑起來,熟悉的還彼此擠眉弄眼幾下。

大家在一間教室裡相處了這麼長時間, 自然很清楚被老馬點名的倒黴孩子分別是誰。

「笑什麼笑, 笑得都不整齊!」馬老師相當嚴肅地一拍講台:「不聽我好好說話, 過幾天有你們哭的時候!」

看同學們一個個屏息收聲,馬老師這才臉色稍霽。

「考試的卷子肯定是有分層難度的, 這很正常,不分層算什麼預選賽。你們做題的時候,也多半會遇到自己不會的題目——這也太正常了,就你們那個水平,不被卡住才怪。」

聽馬老師這麼說,班裡的同學又忍不住有點想笑。

「但是你們都是我帶出來的學生,所以你們不會做的題,別人也不可能會做。」馬老師有些驕傲地挺了挺月匈,姿態帶著幾分滑稽,但話裡的意思卻全是認真,「反正你們就這麼記著就行,遇到題沒有思路,不要糾纏,直接跳過看下一道。」

對於這一點,馬老師有些不放心,所以來回叮囑了四遍。

重要的話一般都說三遍,馬老師說了四遍,是因為四比較好對稱。葉千盈聽著馬老師的反復強調,心想這一聽就知道是老強迫症了。

當然,她也理解馬老師為什麼對此這麼在意。

即使有老師講課,競賽班的大部分日常也是自己做題、自己學習。而在自學過程中,最重要的就是和一道題死磕到底的鑽研精神。

在場的每個同學,幾乎每天都在重復這種和題目反復拉鋸幾個小時的思考過程。遇到不會的題目直接跳過這種要求,是對大家已經養成的習慣的挑戰。

要是因為在一道題上浪費了太多時間,以至於沒能答完後麵那些本來會的題目,是個人都會感覺冤的。

除此之外,馬老師又叮囑了一些明天早晨在校門口集合的注意事項,讓同學們一定要準時到場,保持手機暢通,千萬不要睡過頭。

要是可以的話,馬老師想必也願意做個人狠話不多的唐門大佬,一旦遇到不聽話的學生,當即扔出自己積攢多年的難題,將其一題斃命。

可惜,每個做過老師都的人知道,老師這個職業,誰乾誰嘮叨。

就算你原本是個會把對不起簡稱成「dbq」的酷boy,一碰上學生,到底還是要認栽,從此廢話能說多少就說多少。

畢竟,你永遠不知道自己手下的學生究竟能鬧出什麼幺蛾子來。

早在馬老師還有一頭濃密秀發的那些年,他分別遇到了:

臨考前一晚才發現自己對豌豆過敏,所以腫成豬頭來參加考試的學生;

因為被他用一道難題掛在黑板上,越想越氣,索性聯係了兩個哥們兒來蒙馬老師麻袋的學生;

以及……去台球廳耍錢玩大了,結果付不起賭資,被打手一連追著跑了三條街終於碰到馬老師,當場給馬老師跪下,抱腿叫爹一條龍的學生。

馬老師:「……」

就很禿然。

你以為是生活使馬老師謝頂嗎?不,不是啊,都是因為這群倒黴學生啊!

總而言之,在明天就要預賽的這種關鍵時刻,馬老師不惜口沫,一改之前連重點題都懶得講的風範,說了很多很多的話。

交代完注意事項,馬老師又不放心地讓同學們把重點復述了一遍,這才放過了他們。

「好了,今天晚上你們想看什麼題就看看,要是看不進去,那也不用強求。該會的題你們一定都會了,不會的題現在學也來不及,晚上早點睡就行。還有,不懂的地方一會兒可以來辦公室問我,我一直在。」

講到這裡,馬老師終於呼出一口長氣,像是了卻了一樁心事一般,背起自己超大的雙肩書包,邁著方步走出了教室。

知道學生們正麵對考試的壓力,連馬老師都難得有人情味兒了一把,沒說出他內心的真實想法,給同學們增添壓力——

讓他叮囑了這麼多,這群小兔崽子敢掛了初賽試試。

要是初賽都考不過,那還學個屁啊,早點回去高考還能考個重本。多在這兒耽擱一個月,到時候可能就耽擱十多分呢。

……

老馬離開後沒多久,教室裡便漸漸嗡聲四起。

數學競賽班裡以高一同學居多。在老馬這種老師的教導下,高二沒天賦的學生早就被打發回去準備高考了。隻有高一的幼苗們尚還青澀,初生小小兔崽子不怕虎,無論自己學得怎麼樣,都想下場試試水——反正大家才高一啊。

準備了這麼久的聯賽,明天終於要開始考試了,這怎麼能不讓人激動呢。

一時之間,教室裡的閒聊聲、問問題聲、商量聲以及交流八卦聲交織成一片,混合成一種奇異的韻律。

四周傳來的雜聲對於竇信然來說如同輕風過耳,他按部就班地依照自己的沖刺復習計劃,對競賽知識點進行復習,沒有受到半點喧嘩的影響。

過了好一會兒,竇信然放在抽屜裡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他手機調了靜音模式,聊天軟件裡設定了消息提示的人不多。換而言之,隻要他的手機出現響動,多半都和正事有關。

竇信然扌莫出手機看了一眼,發現那是一條委婉的退單消息。

聯絡人是沒分文理之前的同班同學,想從竇信然這裡賺個零花錢。他也夠貪心,一上來就獅子大開口地包攬了三個人的作業。

但在連續堅持一周以後,他可能是錢掙夠了,也可能是吃不消了,於是現在想跟竇信然取消代寫作業的工作。

這事做得不地道,畢竟竇信然是中間那個牽線的人。這個同學負責的又不止一份作業,他一共負責三分,現在他這麼一撒手,會讓竇信然很難辦。

竇信然讀過那條消息,依舊眉目不動,隻是十分淡定地打出了一行回復。

竇信然:「可以,快月考了,你復習也忙。」

接單機4號:「嗯嗯,謝謝體諒。」

竇信然:「不過你也知道,我明天競賽初賽,今天實在沒空。那邊已經答應包月了,現在不好推,你今天能不能再頂一天,我付你雙份。」

接單機4號:「……那,好吧。不過說好了,咱們就這最後一天啊[捂臉][捂臉]。」

竇信然:「對,最後一天,謝謝了。」

隻要等到明天初賽結束,竇信然恢復生活正軌,他就能重新接手這三份作業。

如此一來,這樁事已經被完美解決。隻是不知為何,竇信然依舊沒有按滅自己的手機屏幕,像是還在等什麼消息。

聊天軟件上方的「對方正在輸入中…」來回閃動了好幾次,最後還是化作了一條不長不短的留言。

接單機4號:「那個……信然,也實在是不好意思,我想了想還是得提前告訴你一下。我聽說董文卓他們也在你這合作是不是?這次月考咱們校和四個重點校一起聯考,意義不一樣,老師催得緊,我猜他們也可不太想乾了,你還是準備一下吧。」

看著那條消息,竇信然臉上沒露出任何意外的神色。

隻要牽扯到成筆金錢的事情,在他這裡一律被劃分為生意。既然是生意,就要講信用、守諾言、不毀約,要是做不到,那口碑早晚會砸,到時候就會沒飯吃。

但這是他的標準,不是普通同學的標準。

普通同學不會用這麼特殊的標準來對待這樁交易,畢竟在他們眼中,這隻是掙零花錢的一個手段,或者隻是來玩個稀奇。他們可以因為太累直接說這種不怎麼正當的打工方式說拜拜,當然也能為了一次重要的月考,把接到的單子推出去。

這並不是錯誤的選擇,這是他們在對自己的人生負責。

竇信然從沒想過用和自己一樣的標準去要求別人,所以他對這種情況早有預料,即使收到了這樣一條消息,也並不顯得惱怒或者驚慌。

對於現在這種情況,竇信然準備過好幾個預備方案。

沉吟片刻後,竇信然便拿定主意。他展開手臂,在隔壁葉千盈的桌子上輕叩了一下。

感受到葉千盈隔著麵紗傳來的疑惑眼神,竇信然朝她的方向靠近了一點,小聲說:「幫個忙。」

……

十分鍾後,競賽班的同學熱火朝天地聚集在第一排之前的空地上。

「賭唄,那我就賭了,組合的題目裡不可能不考抽屜原理。」

「那我就賭容斥!」

也不知道是誰帶的頭,大家在平麵幾何、代數、初等數論和幾何方向上紛紛押注。

「賭什麼?」

「賭你敢不敢喝怎麼樣?押錯一道題一打啤酒,你……」

「賭注不應該是贏家定嗎。」在男生們放肆的笑聲中,葉千盈的聲音如同浮冰未化的一道冷泉,瞬間給場中的溫度降了個溫。

沐浴在大家奇異的目光中,葉千盈淡定異常:「去年預賽的平麵幾何,重點著重在費馬點和歐拉線上,前年是冪和根軸。所以這一次我押他們考西姆鬆定理。」

「謔——」

場中短暫地寂靜了一瞬,緊接著又如熱油入鍋般沸騰起來。

「葉千盈都押了!」

「對對對,賭注應該是贏家定。」

「傑傑你趕緊上來跟我們一起押,你看葉千盈都一起了,你不能不給麵子。」

緊接著,在一片七嘴八舌之中,竇信然穩穩地插進話來。

「那我就押幾何極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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