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太後新政(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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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徽殿中,太後劉娥內宮的屏風牆壁上,密密麻麻地寫滿了這次交上來的朝中諸臣親族故舊的名單。

歷朝歷代,朝臣們相互勾結營私舞弊的情況從來不絕,將自己的七親八戚塞滿朝堂,不但有才之士不得晉升,且私黨橫行,不易操縱朝綱。這原是自五代時就遺留下來的弊端,不能掌握好這些,便難以肅清朝綱,掌握動向。

太祖杯酒釋兵權之時,為安撫眾將,原有對諸開國大臣們的親屬進行推恩封賞,以防這些人受身邊親屬所惑,而有不利舉動。等得這批開國老臣們一一謝世,此後的官員原沒這般開國之功,自然封賞也少。而此番諸大臣以為太後在先帝死後推恩厚賜,便紛紛將自己的親族故舊名單呈上,還唯恐寫得少了。

劉娥名單在手,挑了少數推恩賞賜掩人耳目,從此之後,這一幅百官親屬圖,留在太後的內殿之中。遇上有人事升遷的奏折,便拿著先在屏風上的姓名先核對以後,若是屏風上沒有的,便批準下來;若是屏風上有的,則要先查一查是否有勾結舞弊,順藤扌莫瓜。

不久,劉娥再升張知白為樞密副使,朝中形成以王曾、呂夷簡、魯宗道、張知白這四人為首的局勢。

呂夷簡是故相呂蒙正的侄子,本朝以來三次入相的,隻有趙普和呂蒙正,呂蒙正臨死前,向真宗推薦侄子呂夷簡道:「諸子無用,唯侄夷簡能大用。」呂夷簡知濱州時,上表求罷農具之稅,朝廷頒行全國之後,天下耕農無不歡欣,實是一項德政。他出任開封府時,又再度上表,為建造宮觀的匠人請求免役,請求將停止冬運木材而改為春天運送,以減少傷亡。真宗甚為贊許,誇他有為國愛民之心,將他的名字寫在屏風之上,準備重用。

魯宗道則以忠直而聞名,一次真宗有急事召他入宮,誰知道魯宗道與友人到酒館飲酒去了,使者在他家等了很久,魯宗道才喝完酒回來。那使者也是素來敬他,因此悄悄地對他說:「大人來遲,讓官家了很久,你得找個理由說明,免得官家責怪。」魯宗道卻說:「我自當以實言相告。」使者大吃一驚:「為臣者飲酒而讓官家坐等,這種實話說出來可是要被治罪的。」魯宗道坦然說:「飲酒,人之常情;欺君,臣子之大罪也。」那使者進宮,真宗果然問他為何去了這麼久,那使臣便把魯宗道的話全部稟告真宗。真宗大笑,叫進魯宗道問他何以跑到街市上飲酒而不在家裡招待,魯宗道說:「我老家來了鄉親,因為家中酒具不齊全,因此到酒肆裡喝著還痛快些!」真宗喜他憨直,在壁上寫下「魯直」二字,以作提醒。後來對劉娥道:「為君王者,不怕臣子脾氣壞,就怕臣子們藏奸,魯宗道性情梗直,倒可大用。」

張知白的資歷比王曾還老,歷任工部侍郎、刑部侍郎、兵部侍郎、龍圖閣待製、禮儀院判、參知政事等職,熟悉六部事務,為人無私。他曾因反對王欽若而憤然辭職,丁謂後與王欽若不和,王欽若降司南京時,也故意讓張知白出任南京留守,位居王欽若之上,用來折辱王欽若。誰知道張知白到了南京,卻對王欽若並不報復,反而甚為客氣,卻又得罪了丁謂而遭貶。此番劉娥流放丁謂,又重新起用了他。

這四人中,王曾身為宰相,善能在劉娥與群臣之間調和、張知白精通政務、呂夷簡靈活精明、魯宗道盡忠耿直,恰為互補,劉娥便在王曾、呂夷簡、魯宗道、張知白這四大名臣的輔佐之下,在國內頒行新政。

真宗晚期,因為崇信神仙祥瑞之術,王欽若、丁謂、林特、陳彭年等人。除王欽若丁謂等已經失勢外,自真宗死後劉娥對於這種神仙之說本不甚信,如今又覺得神仙之說並不能為真宗延壽,因此在下葬真宗時,也把當日供奉的天書等祥瑞之物與真宗一起陪葬,其餘幾人也就此失寵,無可為禍。

四臣既立,王曾似看到了希望,於是向劉娥上了一封奏章,請求讓當初被丁謂流放到雷州的寇準回京。不想奏折上到禁中,劉娥傳下旨來,卻僅升寇準為衡州司馬,並未召回。

王曾頗有些不安,原以為流放了丁謂,劉娥必會起用寇準這樣的老臣來鎮住朝廷,誰知道寇準雖然免罪提升,卻並未召他回京。心裡著實有些拿不定主意。這日便在府中荷花池旁,相請錢惟演來品茗賞花,實則打聽虛實。

山陵完工之後,馮拯便升為昭文館大學士,不過用了個虛銜讓他養老罷了。樞密使仍是錢惟演,掌握軍機。

天威難測,劉娥的心思,能知道一二的,或則隻有錢惟演了。王曾本想設宴請錢惟演過來飲酒,錢惟演卻帶話過來說:「酒宴免了,知道王相這裡有上好的龍鳳團茶,可否請他喝得一杯。」

於是,王曾與錢惟演此刻就在荷花池邊的水榭裡,品茶賞花。

茶也品了,花也賞了,詩也評了,到得最後王曾閒閒地把話題帶到了這件事上:「太後實行新政,朝中頗需要有威望的老臣坐鎮,老夫曾上過一封奏折,請求讓寇萊公回京,可是折子上去後,卻不見回復。老夫想要請教錢大人,這道折子是否上錯了。」

錢惟演也聽得近來朝中,頗有人談及讓寇準回京之事,王曾身為百官之首,王曾安自然百官安。因此這次特地赴王曾之約,也是有意要與王曾分析局勢,也絕了朝中的爭議。此時聽得王曾之言,微微一笑道:「寇公為人忠直,有功於國,王相便是不說,下官也有此意。王相的心意沒錯,建議也沒有錯,隻是時機錯了。」

王曾輕品了一口茶,隻覺得茶水隱隱有苦味,放下茶杯,不解地問道:「時機錯了?」

錢惟演笑道:「寇公的才能、寇公的威望、寇公的為人,太後又怎麼會看不到、想不到呢!治天下者,必有月匈懷天下的廣闊,寇公當年是被周懷政、丁謂所誤,太後亦不會計較舊日之事。起用寇公,亦是在太後的計劃之內……」

王曾微笑道:「太後乃女中豪傑,天下共仰。」

錢惟演輕啜了一小口茶,慢慢飲下,緩緩地道:「隻是時機不到啊!新帝繼位,寡母幼子,朝局不穩,權臣欺主。太後流放丁謂,推行新政,朝局才剛剛穩定下來,容不介任何風吹草動啊!寇公的性子,你我都是知道的,當日在先帝麵前,尚是不馴服的,他要回京,若再與太後有什麼意見不一,對朝政說三道四,豈不叫百官心思不一,反而弄巧成拙。這樣的話,他的威望越大,能力越大,危害也就越大!」

王曾忙道:「寇準自雷州赴任以來,早已經靜心改過,怎敢重蹈覆轍,錢大人盡可放心,向太後美言。」

錢惟演笑道:「問題是你我相信是沒有用的,如今朝政剛剛穩定下來,太後的權威隻是剛剛得到建立,眾臣對太後的忠誠也還剛剛開始。太後的新政如果嬰兒一般脆弱,她不會為一個寇準而冒著讓朝政不穩的危險,你我執掌中樞,更不可以想不到這點來。」他將身子前傾,靠近王曾語重心長地道:「況且寇公的性情,誰敢說拿得定。想當年請寇公回京的是丁謂,以丁謂之能,自以為拿得定寇公,結果到後來流放寇公一心要置他於死地的也是丁謂,難道這種事還得再來第二回嗎?如今朝政未穩,如果寇公回京,有什麼不合時宜的言語,又被奸人利用,豈不糟糕?像丁謂對太後亦曾立下大功,為了穩定局勢殺雞儆猴,太後也得把他流放到崖州以敬效尢。寇公已經到了雷州了,下次再出點什麼事,崖州之外可更無州了。王相,您這樣一心要寇公回京,是為著愛惜寇公呢,還是為著要往刀底下送寇公呢?」

王曾聽到最後一句話時,已是冷汗潸然而下,忽然站起來向著錢惟演行了一禮:「多謝錢大人指教,王曾真是糊塗了。」

錢惟演忙扶住了他道:「不敢當!王相,你我同殿為臣,原該是要相互提醒而已。」他扶著王曾坐下道:「寇公是要召回來的,待得過幾年,朝中大局已經穩定下來,到時候,再召回寇準,正是時機成熟。就算寇準到時候有什麼不合時宜的舉動,也影響不了大局啊!」

王曾閉了閉眼,他忽然想起當日張詠走時,對他說的話。

當時他是想留住張詠的,麵對南官們的步步進逼,他需要像張詠那樣的鋒芒畢露之人為助。

張詠卻道:「我是個刺兒頭,隻會與人作對,不會與人為善。留我,你會後悔,我們會連朋友也沒得做。再說,太後將天書殉葬,以後的政治,會更清明。」

他聽了這話,原是滿心的贊同。不料張詠下一番話,卻如冷水澆頭。

他說:「但你不要以為,會回到當初之時,這個時代過去了。那時候立國未久,關洛之族有開國之功,占盡上風。蜀中江南之臣是降臣,說話不能高聲。如今已經一代新人起來了,賦稅財源,這幾處占了大半。太後之朝,必然是南北共舉,你不要想得太美,反而自己栽了跟頭。」

他說:「別以為她是個女人就好拿捏,她不是後周符太後,太祖宋皇後,她啊,是蕭太後馮太後之流的人,你自己心裡要有數。太後臨朝這件事,就是你們自己小算盤打太多,把她給推上去的。如今人家走到前朝了,就退不回去了。你此後做一個恭敬的臣子吧。」

他看著錢惟演,再想起張詠這言,忽然間什麼都明白了,丁謂可逐,天書可葬,可是太後呢,如今再無人能夠撼動了。

木已成舟,而且是自己親手所為,他長笑一聲,心中卻是無盡疲憊。

宋真宗乾興元年走到了盡頭,新年到了,正式改元為新帝的年號——天聖元年。天聖者,二人為聖,標誌著太後垂簾的新政正式開始。

皇太後的生辰,就在新春元月,正式定為長寧節,皇帝率群臣朝賀,天下大慶。新君初立,天南地北遠邦小國紛紛前來朝賀,連遼國也首次派遣使臣前來賀皇太後長寧節。

天聖元年,自那深深的簾子後麵,一道道詔令發行全國。

元月,政令先從宮闈開始,當日丁謂專權,為了討好劉娥,建議各地每月進錢以充宮庭開支,劉娥罷丁謂之後,將此項政令立刻停止。同時又命三司節製浮費,設立計置司專門節製開支。宮中向有裁造院女工及營婦,以及南北作坊的匠人,終身服役,未得匹配,劉娥下詔允許他們可以釋役自由婚嫁。

同時,因京東準南水災,遣使安撫災區,同時征召災區壯丁入伍,至京城修築汴京城,既為增加京城防衛,也免百姓因受災致貧而落草為盜。

隨後,將因當日信奉神仙之說而設立的一些弊政一一停止。

二月下詔減各種齋醮道場的諸種繁文縟節花費;

三月,詔自今日起各種宮室營造,三司須度實核算給用,不可再行借引濫撥。同時,令淮南十三山場實行貼射茶法。

四月,是小皇帝生辰,為乾元節,百官及契丹使初上壽於崇德殿。

五月,實行陝西、河北入中芻糧見錢法,並議皇太後儀衛製同乘輿。

六月,下詔罷江寧府溧水縣的采丹砂之役,禁止各地毀錢鑄鍾;

七月,免除西南邊境的戎州、瀘州虛估稅錢。並各地遇水旱荒災均可蠲租如舊例,並蠲免天下陳年欠賦逋負。

九月,免彭州九隴縣的采金砂之役,下詔禁止各地進獻術士道官。

真宗後期,雖然開河通渠,獎勵農桑,朝庭的收入大大增加,但是由於後期天書封禪,采丹獻芝,營造宮觀祭天等,開支龐大,最後幾年的收入基本抵減支出,所剩無幾。

劉娥當日亦是看在眼中,卻是不忍拂逆了真宗,亦是知道真宗之迷信道術,大半亦是為了太子尚小,國事不得托付,而企圖延壽的苦心。因此直等得真宗駕崩之後,自己親政,方才將這一節統統罷免。

至天聖元年年底,又免了各地采靈芝之役,同時令各地交納絹茶等貢物的,非本地特產,一概罷免。罷天慶、天祺各節宮觀燃燈等開支。

納絹茶等貢物的,非本地特產,一概罷免。罷天慶、天祺各節宮觀燃燈等開支。

此外,大赦天下,減輕稅賦,平準京東西、河北、淮南等地的穀價、復開永豐渠以通鹽運,設益州交子務,正式將紙幣交子做為官方流通物等。

這邊減輕稅賦,這邊節約開支,經營得幾年,國庫之中,才漸漸豐盈了些。國富民安,劉娥的威望亦是日盛一日。

天聖二年春天,又是逢例的朝會,群臣進承明殿叩拜已畢,站起身來,待要回奏事情,卻是一怔。

但見禦座之上,珠簾依舊深垂,天子寶座上卻是空無一人。

宰相王曾上前一步,待要動問,珠簾後劉娥淡淡的話語聲已經先一步傳下:「官家前日感染風寒,昨晚用了太醫的藥,如今才睡了安穩,不便起身。」

王曾怔了一怔,轉頭迅速看了看曹利用,心中格登一下:平時太後單獨召對輔臣議事或有之,但是百官齊聚的朝會中,太後之所以能上殿,倚的是天子年幼,輔佐理政這樣的理由。而若是天子有事不能上朝,則理應免朝,太後豈能拋開天子,獨自坐受百官朝拜?若是由這一路下去,豈非儼然前朝武周的前例了。也不過是這麼一剎那的功夫,王曾腦中已經是思緒萬轉,想到這裡,頓時出了一身冷汗,顧不得什麼,便要開口道:「太後,既然是官家龍體有恙,那今日……」

劉娥已經淡淡地打斷了他的話:「國事要緊,今日大家都有一堆的事情要議呢,其餘的話,退朝後再單獨奏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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